2010年1月2日 星期六
【一月影圖專欄】炸彈狂想曲…〈稻草人〉
【一月影圖專欄】炸彈狂想曲…〈稻草人〉
粟子
田裡麻雀滿天趕不完、家裡孩子多得養不飽、耕田老牛又被日軍徵收作罐頭,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地主決定售出祖產,純樸老實的陳家頓時打落人間地獄。還來不及想下一步,竟然「天上掉下一大塊鐵」,未爆彈直立地瓜田中央,奪命符成了無限卡,全家老小做起「拿炸彈換獎賞」的美夢,滿心期待的興奮掩蓋一無所有的焦慮……。由王童執導的〈稻草人〉(1987)少了令人窒息的沈重,而以黑色幽默的反諷手法,講述日據時期台灣鄉村小人物的辛酸與知足。
〈稻草人〉描述1944年日本統治末期的台灣,大多數的壯丁都被招赴南洋打仗,佃農陳發(張柏舟)與弟弟闊嘴(卓勝利)用盡辦法躲避兵役,才能夠留在家鄉。為了戰爭需求,政府積極向民間收集鐵製品,陳發、闊嘴扛著炸彈去找警察所長,想換取一些禮物。辛苦跋山涉水抵達,所長竟以危險為由,強逼兩人將炸彈丟進海裡引爆,炸死的魚遍佈海灣,兄弟倆雖沒領到期盼的獎金,卻撿了滿滿一扁擔的魚。回到家,終於吃到魚的陳發長子牛屎天真問:「阿媽,明天美國飛機不知道會不會再來?他如果再丟幾顆炸彈下來,我們就有吃不完的魚了!」
〈稻草人〉源自王童的構想,點子來自〈逃亡二十五小時〉(Vingt-cinquième heure, La,1967)與〈上帝也瘋狂〉(1980),前者講述一位農夫參加作戰後返鄉的遭遇,反思戰爭帶來的問題;後者是可樂瓶掉落非洲原始部落,引發重重幻想與爭奪的狂想喜劇。早在1984年,王童就有拍攝〈稻草人〉的計畫,但當時忙於照顧罹癌妻子,無心力籌備。夫人病逝後,他因悲傷過度無法工作,王小棣為助好友重新振作,不僅撰寫劇本,亦主動前往「中影」說明該片構想,終使夢想付諸實現。
籌備多時的〈稻草人〉先在第二十四屆金馬獎大放異彩,榮獲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王童)、最佳原著劇本(宋紘、王小棣)等三項大獎,又於1988年舉行的第三十三屆亞太影展奪得最佳劇情片、最佳男配角(吳炳南)。〈稻草人〉明顯在同期競爭片(如:〈桂花巷〉、〈胭脂扣〉、〈流氓大亨〉、〈倩女幽魂〉等)別具一格,以大時代的小人物為主題,巧妙將對現實生活的諷刺融入淺顯易懂的對白,再以輕鬆不失餘韻的方式呈現,展現政治題材不一定與悲情劃上等號的新意。導演王童坦言獎座得來太不容易,自己二十年的電影路也太漫長,憶起早逝的妻子,他更是語多感慨:「如果這個獎早兩年來,我老婆會多高興!她總是吃苦有分,榮耀趕不上!」
然而,獲獎無數的〈稻草人〉也非無可挑剔,資深影評人就提出中肯的批評,例如:于毅認為片頭以稻草人第一人稱的敘述觀似嫌累贅;黃仁指後半(即陳家兄弟運送炸彈一段)筆觸不夠尖銳,過程鬆軟無力;焦雄屏同樣提出稻草人自白「意義不明」的問題,且電影前段稍嫌分散凌亂,像是多個精彩短劇的連結。雖然段段笑果十足,卻使劇情發展不連貫,導致大部分觀眾對〈稻草人〉的記憶都從中後段的「撿炸彈」開始,前四十分鐘的劇情則往往印象模糊。
隨著〈稻草人〉叫好叫座,王童又接續執導〈香蕉天堂〉(1989)及〈無言的山丘〉(1992),合稱「台灣近代史三部曲」。從日據時期到白色恐怖,三部作品皆以溫暖取代批判,著重於信任互助與樂天知命,引導觀眾省思過往點滴,以笑中帶淚取代尖銳控訴,藉此傳遞王童導演對歷史「溫情理解」的中心思想。
參考資料:
1.《聯合報》1987年4月23日~1987年11月7日,相關報導共十一則。
2.新京報網路版,「1987年王童《稻草人》:荒誕筆法書寫悲情歷史」,2005年8月12日。
3.Alice Ou,《Taiwan Films》,台北:台灣電影資料館,1993,頁1-10~1-11、5-26~5-27。
本文同時刊登於:
1.高雄電影圖書館「一月份月訊」紙本
2.電影瘋‧瘋電影「【台灣戲夢】炸彈狂想曲…〈稻草人〉」
3.戀上老電影…粟子的文字與蒐藏「【六月影圖專欄】炸彈狂想曲…〈稻草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