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10日 星期四
【廣播】來自深山的愛情啟示…〈遠山含笑〉
來自深山的愛情啟示…〈遠山含笑〉
粟子
近期,資深帥哥秦漢罕見接受綜藝節目專訪,談起從影經歷,他略顯靦腆道:「加盟『國聯』時取了藝名『康凱』,之後就演了一部〈遠山含笑〉(1967)。」心靈手巧的Keyboard老師,立刻彈出梁兄哥的「遠山含笑」……見秦漢不加解釋,多事的我反倒在銀幕這頭猛搖頭:「不一樣呀!」雖然四字相同,這部由「國聯」出品的〈遠山含笑〉,改編自瓊瑤短篇小說〈深山裡〉,是不折不扣的時裝學生電影。
本文雖是以〈遠山含笑〉為主題,但既然提到「國聯」,便不能不談老闆李翰祥。不同於以賺錢為目的的商業公司,李導將自己的構想化為現實,成就許多題材╱拍攝手法獨特的作品。然而,由於嚴肅企畫的巨作〈西施〉(1966)超支嚴重,使「國聯」陷入惡性循環的經濟壓力,導致其中後期出品的電影,陷入一昧降低成本、品質不穩的困境。終日忙於調頭寸的「策劃導演」李老闆,已無暇管控每部電影,以致成敗都掌握「執行導演」手中,〈遠山含笑〉就是在這樣不算好的背景下誕生。所幸,台語片出身的導演林福地,手法細膩、中規中矩,使這部電影不至於像〈北極風情畫〉(1969),得到「簡直是災難」的惡評。
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8年7月3日播出〈電影筆記:回顧全程在台灣拍攝的電影「遠山含笑」〉專輯。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07/03
節目摘要:電影〈遠山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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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難題
為了節省開支,〈遠山含笑〉開拍時即訂下「三十個工作天」完成的艱鉅任務。相較於另一部預定同時完成、由郭南宏導演的文藝片〈深情比酒濃〉(1968),外景佔八成以上的〈遠〉可謂難上加難。面對困境,林福地拿出台灣人的打拼性格,帶著工作人員南北奔波,在中、南部餐風露宿,終於趕在期限完成。有趣的是,如此不捨晝夜趕拍,除了對公司負責,更有和同事兼對手…郭南宏一較高下的心態……
1966年正式加盟「國聯」前,林福地已是執導〈金色夜叉〉(1963)、〈悲情城市〉(1964)、〈黃昏故鄉〉(1965)等近四十部台語片,與同屬經驗豐富的郭南宏是「國聯」唯二本省籍級導演。其實,早在未跨入國語片圈前,兩人便瑜亮情節濃厚,甚至互相公開挑戰。至分別簽約「國聯」,儘管表面上糾紛平息,實際卻由明轉暗,彼此暗中較勁。第一回合的對戰,林福地的〈塔裡的女人〉(1967)較郭南宏的〈明月幾時圓〉(1967)略佔上風,前者故事好、劇本好,正適合發揮導演長處;後者則由短故事改編,加上演員臨陣換將,效果難免受影響。只是,還來不及享受勝利,兩人又以〈遠山含笑〉及〈深情比酒濃〉再次拼搏,不僅比省錢、比速度還比成績。
郭南宏謹記前車之鑑,拍攝〈深〉片時,下了一番功夫,不只注意劇本、演員組合,更計畫非常周密,「國聯」上下只有一個「好」字,沒有半句閒話。反觀林福地倒顯得有苦難言,整日在外奔波之餘,演員相處也問題不少,復以新人的群戲控制不易,導致原本身材清瘦的他,比從前更加乾癟。至於賣座方面,以歸亞蕾、金滔主演的〈深情比酒濃〉同樣略勝一籌,再次證實文藝悲劇的票房魅力。
「國聯」時期的林福地亦面臨拍攝題材難以發揮的窘境。由於作品都是公司派任,且多是外省籍作家文藝小說改編的劇本,不僅缺乏自主性,也不是他熟悉的時代背景,譬如:無名氏原著的〈塔裡的女人〉就是很明顯的例子,主角分別是南京上層社會的醫師與大學校花,時間橫跨抗戰前後,無論人物、時代都距離林福地的生活經驗太遠。同理可證於〈遠山含笑〉,全片充滿兩性互不相讓的刻薄鬥嘴與對愛情的文藝腔敘述,與他的其他作品,同樣顯得格格不入。我想,若不是高層派遣,這類風格的劇本或許林導翻都不會翻。
環島外景
自接下〈遠山含笑〉拍攝工作,演員、幕後人員都面臨極大的身心挑戰,除緊緊逼迫的完成底線,還有四處取景的勞碌辛苦。電影裡看似輕鬆愜意的登山之旅,實際上卻是台灣各知名景點的綜合體。若欣賞此片的是熟悉寶島地形的觀眾,肯定會質疑:「一會兒阿里山,一會兒月世界,難道甄珍有飛毛腿?」
為了呈現多變的地形效果,外景隊一行二十多人,由台北出發,先至陽明山,再赴嘉義阿里山、橫貫公路、恆春墾丁公園、屏東三地門、高雄田寮鄉「月世界」及旗山甲仙河谷等地。其中,又以「月世界」的景致最為特出,據當時報導,該處「星羅棋布、有如幻景」卻從未出現在銀幕上,難得異常。電影裡,任性嬌縱的甄珍詢問講話刻薄的白宇如此寸草不生的地形如何產生?只見被譽為「蒙古小生」的他只顧油嘴滑舌激怒對方,卻始終沒說出所以然,浪費一次寓教於樂的好機會。
少女不累
比起全盛時期常掛病號的甄珍,〈遠山含笑〉裡不滿二十歲的她,足可承擔「健壯」兩字。「誰教你們這些懶骨頭當初不多練習跳舞呀,老實告訴妳,這就是我如今不感勞累的秘訣。」正當所有人因趕拍與爬山疲憊不堪時,甄珍倒是神采奕奕,逼得平日鮮少鍛鍊的懶人頻頻向她請益。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強健體魄過不了多久,就因拍攝〈鳳陽花鼓〉(1967)不慎扭傷腰而產生裂痕,雖然立即開刀修養,還是留下跟隨終身的毛病。
結束短暫卻勞累的環島工作,曬成「黑炭」且精神飽滿的甄珍笑道:「我這次玩得痛快極了!」聽到記者「哪裡好玩?」的疑問,這位「小淘氣」無厘頭道:「『月之世界』最好玩……那裡比所有的地方都『熱』得過癮,我曬成現在這副模樣了,一大半都是在那裡『烤』的!」清純白晰的玉女,經歷一趟既熱又曬的陽光之旅,脫口而出的竟是「少女不知黑滋味」!
說實話,〈遠山含笑〉應是甄珍早期較不討好的作品,論刁蠻不若〈幾度夕陽紅〉(1966)與〈天之嬌女〉(1966),頂多是個半調子「小惡魔」;論清純也差〈明月幾時圓〉,對心儀對象的苛求兼具無理與無禮。特別與男主角白宇多不勝數(不只男女配角搖頭,連銀幕這頭的我都快受不了!)的鬥嘴甚至動手場面,覺得兩人幼稚之餘,更凸顯片尾「覺悟」的突兀。
遠山含「怒」!
一連串「赴南部拍外景」、「為甄珍度十九歲生日」等軟性新聞中,赫然看到一則「遠山含『怒』!拳頭、彈弓、田野、甄珍 七嘴八舌鬧不清」的另類報導。文中繪聲繪影描述劇組自導演到主角、臨演到工作人員返回台北後,開口閉口都是火藥味,甚至惹得林福地氣罵:「就算他們厲害,我林福地也絕不再導這些人的片子!」
「有人想揍我!」硬漢型的田野抱怨,林福地發牢騷道:「有個人,剛作演員,就傲得什麼人都看不上眼,而且罵別人瞎了眼,請一個台語片導演。有一回,他們甚至還要拿棍子打人呢,把工作人員都惱得幾乎撒手不幹。」女主角甄珍也遭妒忌,不只受彈弓偷襲,連打抱不平的田野也成眾矢之的,被人咒罵:「田野,你是王八蛋!」拍攝外景時,這股怨氣僅在劇組間流竄,逐漸衍成茶壺裡的風暴。記者豈可錯過如此「好題材」但又擔心事態擴大至無法收拾,選擇以隱喻方式透露,大意是:「電影圈氾濫用新人的結果,太保太妹充斥,以形成影壇上一個新的危機。」
所謂「危機」在以年輕人╱新人為主的〈遠山含笑〉徹底爆發,形成「穿窄褲、跳阿哥哥舞,還沒有演半部電影,卻到處炫耀其『明星』頭銜」的亂象。然而,儘管內容寫得露骨,但對「鬧事者」卻是孤隱其名,僅有林福地提到「一個鬧彆扭的女演員」時的言論:「她不是認為自己很美嗎?不信等著看,她在銀幕上的臉孔都是扁的。」及「鬧事的演員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女演員幕後操空」作為「尋覓奧客」的線索。林福地還氣憤回憶,某日在烈日下苦候該名女演員一個小時,她仍未露面,只好自己親自上陣「爬山」,做她的替身。
整場「對抗」中,身為「國聯五鳳」的甄珍自是「嫉妒焦點」。獨自坐快車(其他人搭慢車)、住條件較佳的旅社等……再再引發部分人士不滿,林福地指出:「甄珍很乖,但是她們看了妒忌,就欺侮甄珍,甚至用彈弓打她的腿。」田野也說:「別人憑什麼妒忌她?甄珍在國聯多年,是五鳳之一,要比,銀幕上見,何必私下鬥閑氣?」訪問當事人,甄珍先是吞吞吐吐,才有點害怕且委屈地點頭道:「打在我的腿上!」就像許多刊登在「影藝版」的羅生門式衝突,在加害人無法自我辯護的情況下,只聽一面之詞確實有欠公允。不過,可想像的是,此時總給觀眾俏皮可人形象的甄珍,在同事同儕間並不那麼吃得開。
雖然明白編導一心想傳遞「愛要即時」的主旨,但越看越對戲裡大學生自我為中心的心態無法苟同。譬如:迷途的四人未得同意,莽撞進入木屋;見主人不回話,就藐視對方為「野蠻民族」;理所當然接受三餐招待,還一昧指男主人是殺人犯;偷拿獵槍,試圖將「想像中」的犯人逮捕歸案……反觀,被擾亂寧靜生活的男主人,因為惜自如金,就得忍受這群闖入者的懷疑與尖酸刻薄的言語攻擊,實在是冤上加冤。此外,甄珍對沈默男主人田野的莫名好奇與好感,與她在另一部「國聯」出品的電影〈陌生人〉(1968)異曲同工,是典型「少女對危險關係╱人物的浪漫幻想」,這也是瓊瑤作品的重要特點。
至於深山夫妻的愛情悲劇,張力更勝「吹彈可破」的青春戀情。田野將木訥自責的丈夫演得入木三分,汪玲雖維持一貫生硬演技,但擔當表情木然的精神病人也綽綽有餘。這深刻的短故事,撐起後半劇情,使其不似向前段…四名青年男女悠遊山間的觀光片,那般「不識愁滋味」!
甄珍之外,徐佩與當時名為康凱的秦漢演技生澀,配上一串串文藝小說式的「故作睿智」對白,說服力實在薄弱;從頭到尾活繃亂跳的白宇,長得不頂帥,卻竟做些自以為瀟灑的動作,配合說一句頂一句的耍嘴皮風格,套句甄珍的台詞:「真讓人討厭!」說俏皮話的白宇,令我想起〈早安台北〉(1980)的鍾鎮濤,不過人家是可愛,不自覺露出阿飛表情的前者是討厭?!
看似難以轉圜的關係,到「萬事皆休」的電影末了,全都步入正軌。甄珍彷彿一夜長大:「是他們丟下我們……和整個世界。」她和總是一臉不以為然的白宇瞬間成了珍惜愛情乖寶寶,將木屋主人的錯誤謹記心頭。只是本性難移,不知兩人的「頓悟」能持續多久?
參考資料:
1.本報訊,「歸亞蕾入國聯 拍深情比酒濃」,《聯合報》第八版,1966年6月22日。
2.謝鍾翔,「最近因拍遠山含笑 暫時拋下功課」,《聯合報》第八版,1966年6月27日。
3.本報訊,「國聯『遠山含笑』 在阿里山拍外景」,《聯合報》第八版,1966年7月15日。
4.羊為,「郭南宏 林福地 銀漢風雲」,《聯合報》第十四版,1966年7月16日。
5.本報訊,「甄珍在阿里山 過十九歲生日」,《聯合報》第七版,1966年7月17日。
6.本報訊,「遠山含笑拍外景 美麗的甄珍 幾曬成黑炭」,《聯合報》第八版,1966年7月22日。
7.路拾,「遠山含『怒』!拳頭、彈弓、田野、甄珍 七嘴八舌鬧不清」,《聯合報》第六版,1966年8月6日。
8.焦雄屏,《改變歷史的五年…國聯電影研究》,台北:萬象,1993,頁177~178、265、282~283。
遠山含笑(Deep in the Mountain)
導演:林福地
原著:瓊瑤短篇小說《深山裡》
編劇:劉維斌
演員:甄珍、田野、汪玲、徐佩、白宇、康凱(即秦漢)
首映:1967年12月9日(台灣)、1969年10月10日(香港)
片長:92分鐘
出品:國聯影業有限公司
劇情介紹:
暑假期間,一群大學生相約登山。旅程中,李浣雲(甄珍)和男朋友紹聖(白宇)總是鬧彆扭、爭峰相對;宗祺(康凱)則嚮往山間的寧靜生活,既不用考試更不須趕公車,女同學潤秋(徐佩)頗有同感。紹聖意有所指道:「也不用戀愛、結婚、養孩子!」引起浣雲反感,他又接著諷刺:「我聽過一個女人,說一輩子不結婚,結果穿了三次婚紗,生了十一個孩子……而且偏偏妳就會嫁給我。」浣雲吃了悶虧,氣得追打紹聖,潤秋、宗祺皆無奈紹聖說話總是帶刺,故意刺激浣雲,未免太過刻薄。
抵達紮營處,眾人歌唱跳舞玩樂。紹聖跳得起勁,卻發現女友一人在樹下歇息,他油腔滑調約跳阿哥哥,浣雲卻頭也不回地走開,紹聖尾隨而至,兩人來到渺無人煙的湖邊。紹聖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得罪浣雲,他認為自從大學聯考時結識,三年間對她可謂忠貞不二,浣雲卻漫不經心答:「這話你已經說一百遍以上,肉麻兮兮,只會喊口號、唱高調!」紹聖無奈詢問:「妳到底要我怎麼說,才能使妳相信,我對妳這份真摯的、赤誠的、熱情的、聖潔的、高尚的、純樸的感情。」浣雲認為,如此深的感情應該藏在內心深處「默默無語」,並說:「要是我是你,早就知難而退了!」其實,浣雲內心對紹聖並非毫無感情,只是她討厭對方缺點太多、嘴巴太刻,以及許多「阿飛型」的動作。
浣雲瀟灑離去,看在宗祺眼裡盡是感嘆。未料,女友潤秋卻說:「我們兩個也不差!」她質問近期住進宗祺家那位「來自香港、保送入台大」的「表妹」,究竟和男友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帶她去逛街、看電影。宗祺試圖解釋,卻被潤秋打斷:「是『義不容辭』對嗎?」兩人話不投機,潤秋悻悻走開,剩下同病相憐的紹聖對宗祺投以同情眼光。
隔日早晨,趁著眾人忙著生火、拆營帳時,浣雲偷偷約潤秋先行脫隊,碰巧被宗祺目睹,趕緊約紹聖一同追蹤。紹聖不以為然道:「哼!她們想抄近路,搶先到達目的地,藉此出風頭!」他認為此路雖快卻很危險,必須趕緊將兩人帶回,否則恐有不測。
跑了好長一段路,終於與浣雲一行會合。浣雲詢問為何此地會出現如此古老地形,正就讀生物學系博士班的紹聖卻忍不住耍嘴皮,屌兒啷噹指浣雲「雖伶俐可愛,但太有個性」,要知道答案,除非和他一起回到隊上,以避免走失。浣雲再次被觸怒,執意與潤秋繼續前行,紹聖、宗祺無可奈何,只好改當護花使者。
一行人越走越偏僻,浣雲拿起棍子藉此「打草驚蛇」,紹聖見狀又諷刺:「一千公尺以上又冷、又伐木,蛇爺爺蛇奶奶早就趕到山下去啦!」浣雲不肯服輸,詛咒希望紹聖最好被蛇咬,但他又接口:「那妳豈不要守寡嗎?」氣得浣雲大罵:「你也不照照鏡子,長這副德行還想追我?」紹聖豈是省油的燈,立刻回嘴:「妳以為妳長得漂亮?就算全天下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追妳!」說完,兩人又爭奪棍子,竟摔在一起。
另一處,宗祺一臉憂鬱道:「看到他們兩個,讓我想到一句俗語……不是冤家不聚頭……潤秋,我們也是。」他認為女友仍未原諒自己,潤秋直言這位「表妹」自小和宗祺有婚約,且在港念中學時就是校花,說完更挖苦宗祺:「你可真是豔福不淺呀!」宗祺仍嘗試解釋,卻還是被潤秋阻止。
一晃眼,已走了三個小時,眼前瀑布景致雖然壯麗,潤秋卻擔心迷失方向,內心頗信任紹聖的浣雲安慰:「紹聖說再走一小時就會到『林場』。」四人邊走邊玩,紹聖以俏皮動作逗笑浣雲,氣氛輕鬆不少。
路越來越窄,大家開始懷疑是否迷路,不約而同望著最有方向感的紹聖,他無奈苦笑:「我早就知道,我們迷路了!」知道這個「噩耗」,四人卻不約而同大笑,沒想到,此舉竟造成山崩落石,嚇得他們快步奔逃。
「我怕極了!」、「我餓極了!」、「我又怕、又累」浣雲誇張比喻:「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紹聖又嘴快:「現在就是人煮熟了,妳也吃!」「我就要吃你!」浣雲惡狠狠,真是一對名符其實的冤家!宗祺擔心太陽即將下山,還找不到路該怎麼辦,紹聖又故作浪漫:「死亡……和愛人在這麼美麗的深山裡,死亡……是一件多麼有意義的事。」浣雲氣罵:「誰要和倒楣鬼在一起。」紹聖反駁:「都是妳這個倒楣鬼要走這條路!」兩人再度爭峰相對,潤秋、宗祺只能搖頭嘆息。
浣雲邊走邊氣紹聖「裝內行」,紹聖則怪浣雲故意吵架,才導致他忘記正確方向。兩人語多衝突,甚至扭打成團,宗祺卻嗤之以鼻:「無聊!」此時,天空突然出現蝙蝠,四人胡亂走避,浣雲背包被樹枝鉤住,害怕得大聲呼救,紹聖聞聲趕來,忍不住又諷刺她「窮緊張」。
繼續前行找路,紹聖看見一座吊橋,高興地說:「有橋就有路,有路就有人家!」再走幾步,不僅有包心菜田,更看到一棟別緻的小木屋。眾人終於找到人煙,為此興奮不已,暗暗祈禱這戶人家不要拒絕一群餓壞的迷途者。
紹聖、浣雲猛力敲門,屋內卻遲遲沒有動靜。潤秋透過玻璃,看見房裡坐著一位穿雪白睡袍的女子(汪玲),浣雲對著她大聲呼叫,但此女仍然毫無反應。浣雲發現門是從外面反鎖,一時好奇解開鐵扣,再度被衝出的狼狗嚇了一跳。
四人緩緩走進屋,恭敬地向女主人提出借住一宿的請求,國語、台語甚至日文都說了,無奈她還是不理人。浣雲打開灶上蒸鍋,立刻大聲吼叫:「唉呀!我看到一隻貓!」潤秋直言此地不是野人就是妖魔鬼怪,催促大家快走。未幾,皮膚黝黑、不苟言笑的男主人(田野)打獵歸來,紹聖、浣雲再度向他提出借住和購買食物的請求,但他也是不理人。四人圍在一起開緊急會議,浣雲認為一定是不歡迎外人,宗祺更說這對夫妻是「野蠻民族」,聽不懂國語……男主人緩緩開口:「你們是城裡來得大學生?我們不是野蠻民族。」說完,他默默擺出碗筷、端出飯菜,請四人享用。此時,一直坐著不動的女主人突然面露笑容站起,男主人趕緊衝過去攙扶,舉動令一群人摸不著頭腦。
紹聖突然看到桌上報紙,頭條刊登:「嘉義發生情殺案」,旁邊兇手的照片與男主人十分相像,他壓低聲音道:「你們看,他是殺人犯!」浣雲直言「不像」,紹聖仍不死心:「他要讓我們吃『最後的晚餐』!」浣雲屢屢嘗試和男主人溝通,但他始終默默無言,氣得任性的她忍不住罵:「你的舌頭是不是短了半截!」說完,浣雲又立刻向男主人道歉,坦言自己只是想和他說說話。
四人索性不理屋主,自顧自地大吃大喝。酒足飯飽,沈默的男主人又收去碗盤清洗,紹聖卻說:「越看越像殺人犯!」引來浣雲不滿:「飯都吃了,還懷疑人家是殺人犯?!」紹聖偷偷將報紙撕下,想留下作為憑證。浣雲想幫忙餵飯給女主人,反倒引來男主人不滿,她只得一臉無辜離開,紹聖見狀道:「我就說他看起來不像好人!」
夕陽西下,男主人安排四人住處,紹聖故作瀟灑:「睡在稻草上真不是味兒呀!」宗祺不以為然:「總比睡野地好。」紹聖不明白男主人的居心,寫始終認為他是「殺人犯」,決定要和宗祺一起想個辦法對付他……另一方面,浣雲百思不解,為何男主人面貌兇惡,心地卻是善良,潤秋不以為意:「管那麼多幹嘛?一切聽天由命啦!」浣雲接著好奇女主人的身份,潤秋思索片刻後答:「她以前或許是正常的,後來可能是嚇壞了吧!」最後,浣雲擔心男主人會對兩人下手,潤秋認真道:「但願上帝賜給他人性!」
深夜,突然雷聲大作,一陣狂風驟雨,男主人默默上樓,浣雲既恐懼又害怕。然而,他僅是幫忙關緊窗戶,善意幫兩人蓋妥棉被,浣雲向男主人致謝,但他依然默默不語。走下樓,紹聖與宗祺手拿鐵鎚想攔住去路,但他毫不在意,直直走向女主人的吊床旁,靜靜看著她睡去。
清晨,男主人一如往常,將妻子由吊床抱至藤椅。他見兩名男學生離去,樓上的女學生仍在熟睡,覺得是有蹊蹺,於是走出木屋一探究竟。實際上,紹聖昨晚擬訂計畫,安排宗祺手持男主人的獵槍在外等候,想藉此抓到「殺人犯」。等待時,紹聖對宗祺叮嚀:「你可不能真打,我們要抓活的!」
男主人見對外聯絡的吊橋遭洪水沖斷,推估兩人不可能離開,再回到木屋附近搜尋。未料,卻聽到兩名學生要抓自己的警告,氣得男主人大罵:「你們兩個小混蛋,偷了我的槍,還叫我站住,你們憑什麼抓我!」情急間,宗祺按下扳機,男主人躲得快,三人陷入一陣混打。男主人說出橋斷,誰也無法離開這裡,宗祺指責:「是你弄斷的!」並拿槍指著他。男主人無奈大吼:「把槍還給我!」嚇得宗祺只得照辦。被反鎖在屋裡的浣雲、潤秋看到這幕,以為自己被綁架,指責男主人簡直把她們當成白痴。與此同時,男主人拿著柴刀、繩子欲將斷橋修復,他對紹聖、宗祺解釋此地別無他路,只有把橋修好,他們才能順利離開。
潤秋發現一本「雅泉日記」,兩人直覺是痴呆女主人所寫。浣雲一字不漏地念,發現她曾是有著浪漫幻想的富家女,大學畢業後與志剛結婚。不幸的是,丈夫不久發生外遇,時常不回家,她日夜在門口盼望。數年過去,雅泉的眼淚早已流乾,她發誓再也不為志剛傷心,但內心依然充滿了恨……浣雲邊念邊落淚,對女主人寄予無限同情。
另一方面,名為志剛的男主人,也向紹聖和宗祺打開心房。志剛回憶兩人結婚是源於自己的追求,但當時無論婚前婚後都從沒愛過她,面對宗祺「既然不愛為何要追」疑問,他落寞答:「因為追求她的人太多,她當時是瀋陽城中著名的閨秀,我的個性好強,認為追不到,就不配作英雄。」男主人接著道:「錯誤不在開始,而是在結局,我不該出國那麼多年,然後突然寫一封信告訴她,我永遠不會回來了!」當時,志剛的信裡盡是無情,看在癡情的雅泉眼裡,不僅震驚得暈眩昏倒,更自樓梯上滾落,從此關入自己的世界。
浣雲看完日記,難過得抱著雅泉落淚,潤秋同樣在一旁飲泣,兩人氣得要找男主人「評評理」……
「從樓梯上摔下來以後呢?」男主人答:「從此失去了記憶,失去了生活能力。」他四十一歲的那年終於回到故鄉,但雅泉留給他的只剩一個空的軀殼和一本日記。從日記裡,志剛知道妻子一直希望搬到山上,兩人住在一起、沒有別人,他嘆息:「雅泉一生盲目地追求愛情,相信愛情裡只有兩顆赤裸裸、彼此相愛的心,卻不知到人生除了愛情以外,還有許許多多事。」志剛指責自己是個大騙子,騙取妻子的愛情與青春,難過得痛哭失聲。同時,浣雲與潤秋跳窗離開,卻故意不關門,浣雲道:「她又不是籠裡的小鳥,不需要關在家裡!」
浣雲走在森林裡,面容憂愁憔悴,潤秋不明白她為何心情沈重,浣雲解釋:「心房裡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占滿……」不只為男女主人的愛情悲劇,也包含對紹聖的感情。浣雲感嘆,人常對自己喜歡的人特別挑剔,亦有所感的潤秋接著說:「不只是挑剔,而且是苛求,還會彼此折磨,愛情常常是這樣幼稚的!」由於男女主人的故事,兩個女孩明白自己分別鍾情於紹聖與宗祺,只是「故意」和他們發生爭執,心裡其實是滿腔熱血,深愛著對方。
浣雲、潤秋走到橋旁,紹聖故意躲在樹旁嚇浣雲,氣得她大罵「兔崽子」。見兩人又吵成一團,明白好友心事的潤秋趕緊打圓場,才暫且止住戰火。此時,志剛詢問跳窗外出的潤秋有無關門,見她搖頭,頭也不回便衝返木屋。
雅泉消失無蹤,志剛及紹聖等人分頭尋找,終於在懸崖邊找到她。大家一個拉一個,站在最前面的志剛終於將妻子拉回,但他自己卻因此失足摔落。所幸,千鈞一髮之際,被紹聖一把拉住,才幸運保住性命。經過此次驚險,激動的志剛將傻笑的雅泉擁入懷中,浣雲、紹聖及潤秋、宗祺則感情更明白對彼此的感情。
回到木屋,浣雲、潤秋生火煮飯,浣雲直覺男主人不似雅泉日記裡的「他」那般薄情,自己更有些欣賞志剛的深情與男人味。潤秋感嘆:「他是在贖罪,可憐雅泉無法體會。」浣雲自顧自道:「可憐的是她的丈夫。」
屋外,志剛和紹聖談起愛情,他表示自己雖不否認,卻未曾碰過,畢竟那是個自尋煩惱的東西。說完,志剛看著甫出現的潤秋說:「妳不也深陷其中?」紹聖不同意,直言真正的愛情應是快樂、恬靜與幸福……志剛沈默片刻,喃喃自語:「很少人把握著自己手中的東西,當我們得到的時候,不可輕易地失去它。」他以自身經歷勸紹聖等人,不要對心愛的人苛求、爭執、不滿、嫉妒,最好用愛情來折損愛情。
一向善辯的紹聖,思索後道:「對了,你說得對!」他走進廚房,向浣雲認錯。聽到這兒,浣雲也害羞道:「都是我不好,我嫉妒你、苛求你……」另一處,潤秋也與宗祺和好。
「這是對愛情的贖罪嗎?」紹聖見志剛對雅泉無怨無悔的付出,感到困惑。然而,志剛不認為照顧妻子是贖罪,實際上也不認為自己有罪,他只是在雅泉痴呆後,才發自己深愛著她,而且愛得根深蒂固,志剛嘆息:「人常常是在幸福中,而不知道幸福。」
四人即將離開,浣雲對雅泉滿是感謝,因為這些痛苦經歷,讓她知道什麼叫做「人性」,也幫助她找到了自己。潤秋問浣雲:「我們就這樣把他們丟下?」浣雲回答:「是他們丟下我們……和整個世界。」潤秋開玩笑:「妳忽然老了三個世紀!」浣雲認為她和紹聖都瞭解什麼是愛情的真諦,所以自己不再生氣,男友也不再刻薄,同樣的改變也發生在潤秋與宗祺身上。一場迷途的邂逅,改變兩對年輕情侶的愛情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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