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8日 星期二
【廣播】標準古意男…黃河
標準古意男…黃河
粟子
1949年以後,部分影人留在中國大陸,部分移居香港者選擇為「左派」公司服務,與台灣國民政府關係密切的香港自由影業,大鬧小生荒。在陳厚、趙雷、張揚等第一代自港發掘的男星走紅前,李麗華、周曼華等巨星級紅花,面臨找不著綠葉的窘境。最受倚重的嚴化(1918~1951)於三十出頭病世,羅維適合精明的都市型白領階級,王豪則屬衝動固執的江湖硬漢,文藝片裡最常見的癡情男,就落在長相性格皆老實溫吞的黃河(1919~2008)身上。
不同於許多私生活多采多姿的同行公子哥兒,黃河三十好幾仍打光棍,不愛入跳舞場,無不良嗜好,被譽為影圈的「標準處男」,唯一愛看存簿數字直線上升,是比嚴俊還「猶太」的「老猶太」。黃河演技穩當,特別擅長正派老實人,與成熟女星搭檔也稱登對,是製片家最偏愛的藥中甘草。
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8年10月23日播出〈電影筆記:回顧1949年之前明星「黃河」及他主演的電影「新娘萬歲」〉專輯。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10/23
節目摘要:黃河、電影〈新年萬歲〉
播放歌曲:〈新娘萬歲〉插曲「好事近」(周曼華演唱)、〈萬戶更新〉插曲「音樂之家」(姚莉、黃河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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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萬歲〉插曲「好事近」
關於黃河
本名黃世傑,廣東出生,未幾遷居天津,於華商小學、南開中學就讀,後轉學入上海醫學院。期間,與平劇名旦盧翠蘭相識,經其介紹認識影視名人顧無為,繼而正式加入電影界,首作為改編自牛郎織女民間故事的〈大地之花〉(1939),女主角即是好友盧翠蘭。二十出頭,先在〈家花那有野花香〉(1941)任配角,後躍升為主角,作品如:〈寒山夜雨〉(1942)、〈紅顏鐵血〉(1943)、〈香閨春暖〉(1943)、〈鸞鳳和鳴〉(1944)、〈鵬程萬里〉(1945)等,與李麗華、周曼華、顧蘭君、周璇搭配。拍片同時,也在上海皇后咖啡廳兼任經理。抗戰勝利後轉赴香港,主演〈同病不相憐〉(1946)、〈各有千秋〉(1947)、〈歡喜冤家〉(1947)、〈珠光寶氣〉(1948)、〈風流寶鑑〉(1949)、〈香島美人魚〉(1950)、〈摩登太太〉(1951)、〈條條大路〉(1951)等,以時裝文藝或喜劇為主。
五0年代,國語片一線地位穩固,陸續為「邵氏父子」、「新華」、「遠東」及「麗兒影片」、「華明影業」、「聯藝影片」、「麗華影業」、「榮華影業」等獨立製片公司聘請演出,作品包括:〈滿園春色〉(1952)、〈勾魂豔曲〉(1952)、〈香姐兒〉(1952)、〈玉女懷春〉(1952)、〈虎落平陽〉(1952)、〈此恨綿綿〉(1952)、〈新娘萬歲〉(1952)、〈紅玫瑰〉(1952)、〈天翻地覆〉(1952)、〈富貴花〉(1953)、〈風華絕代〉(1953)、〈玉女情仇〉(1953)、〈白衣紅涙〉(1953)、〈私生子〉(1953)、〈秦良玉〉(1953)、〈一鳴驚人〉(1954)、〈鄭成功〉(1954)、〈女兒心〉(1954)、〈大眾情人〉(1954)、〈流鶯曲〉(1954)、〈小白菜〉(1955)、〈金嗓子〉(1955)、〈櫻都豔跡〉(1955)、〈霧夜驚魂〉(1956)、〈戀之火〉(1956)、〈日月潭之戀〉(1956)、〈蝴蝶夫人〉(1956)、〈雪中蓮〉(1957)、〈銀海仙歌處處聞〉(1957)、〈賊〉(1958)等,和周曼華、白光、李麗華、歐陽莎菲、于素秋、尤敏、李湄等女星合作,電影產量豐富。
1956年初,與左派影人赴澳門參觀「中國民間藝術團」表演,不久加盟隸屬「左派」的「藝文公司」,台灣方面以「棄明投暗」形容黃河作為,並針對此事件進行廣泛報導。不久,追隨報效祖國的粵劇名伶紅線女,攜全部身家前往廣州。年底,在港服藥自殺,所幸及時獲救,他在自撰的「絕命書」中提到,尋短與紅線女蒙蔽感情及財務糾紛有關。黃河被國府視為遭「匪黨欺騙」的實例,曾邀請他至金門前線向大陸群眾廣播,講述自己「墜入紅色陷阱」與幡然醒悟的過程。數月後,他以此段經歷寫作劇本,欲拍攝自傳式電影〈癡情〉,無奈新聞熱潮退去,且堅持需由自己擔任導演,遲遲無法籌足資金,直至1962年才順利上映。
經歷自殺重創,赴日修養月餘,黃河亟欲復出,卻因新人竄起而失去小生地位,經濟日漸拮据。1963年11月,香港秋季馬票開出,圈內盛傳他幸運中頭獎,贏得一百五十多萬港幣彩金。黃河對此極力否認,唯獨在短期內清償所有債務且購買新居、淡出影壇,很難令人不產生遐想。此後,黃河幾乎與同事斷絕來往,轉而投資房地產事業,偶爾老友見面茶敘,行事低調、深居簡出。
左右爭奪
壁壘分明的國共兩黨,政治衝突延伸至影劇圈,不同於立場明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華民國,身在英屬殖民地的從業人員,多了選擇「左右」的機會。無論是「回歸祖國懷抱」或「愛好自由和平」,選「左」就遭「右」封殺,選「右」就被「左」批鬥,鮮少兩面討好的「蝙蝠」機會。光鮮亮麗的明星極具指標作用,雙方都視為極力爭取的對象,紛紛透過親近各自的電影組織,展開各顯神通的吸收工作。
其實,「猶太」出名的黃河,對政治十分冷感,哪裡有戲拍有錢賺,他便到哪裡服務,絕少考量錢以外的問題。當時香港國語影圈蕭條,台灣方面外匯管制緊縮,對自由影業的後援相形減少,種種條件下,使黃河一類著重生計的演員,也會與「左派」公司接觸。儘管如此,黃河仍被視為「右派」自由影業一員,並在「左派」媒體列舉他即將加盟「長城」時,於台灣媒體發表未曾鬆動反共立場的嚴正聲名。
一年過去,1956年3月《聯合報》卻刊出一則「黃河為什麼『棄明投暗』?」報導,揭示香港影星黃河轉投「左派」的事實。文中以「香港自由影業本年度最難堪的一件事」形容,想不通「方自台返港不到一個月」的他,為何加盟「藝文」。記者反覆思索,認為主要與「大公司壁壘分明,手中都擁有基本演員」有關。首先,黃河雖是名小生,卻始終無大公司找他加盟,致他以為遭故意冷落,想藉此殺價;其次,又傳黃河購得《星星月亮太陽》長篇小說的電影攝製權,幾番策劃籌臥,權利轉給「國際」,男主角屬意別人,他卻剃頭擔子一頭熱……屢屢不得意,使黃河從口口聲聲解救「苦難大陸同胞」,搖身變為「歌頌祖國進步」的一份子。
如前所述,香港影人並非各個熱衷政治,不少只對電影有興趣,其他倒不怎麼注意。只是,對把政治看得斗大的雙方政府,若能爭取大腕支持,必能達到打擊敵對士氣的目的,黃河就是個例子。不只嚴詞批判,在「有你沒我」的對立年代,所有黃河已通過審查的電影,都跟著面臨「重予核定」即「不發執照、不予上映」的處分,影響擴及〈鄭成功〉、〈小白菜〉等。對發行這些影片的公司來說,更是無妄之災。
愛情幻滅
黃河「附匪」的同年聖誕節前夕,傳出他在寓所自殺未遂的消息。服安眠藥前,黃河曾將一封親手撰寫、長達萬字的「絕命書」留給友人,並要求代其發表。事後獲救,文字依然公諸於世。此時,眾人才透過他的「一面之詞」,得知「棄明投暗」的原委……
據黃河說法,自己因拍戲結識紅線女(1924~),當時女姐與恩師馬師曾離婚,旋墜入愛河。兩人感情進展迅速,沒多久已難捨難分,他赴台拍〈日月潭之戀〉時,收到紅線女的來信,希望能趕緊回來,否則遲了將「遺憾終身」,黃河寫到:「我為了清除她對我的掛慮,不顧一切的給她去信,……同時我又向公司方面極力的催促,……當時經過了不少的困難,我總算趕回來了。」對此,與黃河一同出外景的「自由影業」老闆黃卓漢,面對演員堅持提前來開,更有一番深刻體悟,事過境遷,仍不忘在回憶錄《電影人生》中提一筆。
黃卓漢回憶,當黃河得知紅線女下月將返大陸,從此見面無期,一心立刻返港,無奈劇組時間排定,不可能全部停拍等待……剎時,這位黃卓漢眼中「文質彬彬的好好先生」發怒道:「了不起控告我好了!大不了賠償損失!」為了安撫演員情緒,他只好與導演莫康時研究搭景,原本實景拍攝的〈日月潭之戀〉因此變成布景。有趣的是,黃卓漢雖想著「半個月內拍完讓他去瘋好了」,但心裡卻「明知到黃河追不到紅線女」,事實證明也是如此。
黃河在「絕命書」中繼續敘述,當自己回到香港,確定紅線女去意堅定,就在「永遠在一起」的誓約下,加盟「藝文」並跟隨她的腳步回歸祖國。來到廣州,見面卻難如登天,終於有談話的機會,紅線女卻「承認對他的愛情完全是欺騙的」並說:「世傑,我承認欺騙了你,不過你要知道我這樣做也是很痛苦的。」黃河不僅戀愛夢醒,辛苦積存多年的二十萬元積蓄也遭扣押,人財兩空、萬念俱灰,便決定親手結束生命。聽到這,記者忍不住拋下生硬的政治術語,急急八卦追問:「你相信紅線女仍舊愛你嗎?」黃河無奈答:「假如她真的愛我,我不置於由148磅的體重,驟減至128磅。若不是仁慈的上帝救護,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搶回來,則我連這128磅都沒有了。」
無論當時報章雜誌或紀錄影壇往事的書籍,只要是由台灣出版,多會以黃河寫得「絕命書」為基礎,認定他是「共產黨利用女色詐騙真情」的受害者。說實話,數年前還不認識紅線女時,也因只聽「一面之詞」,對女姐產生負面印象。然而,當看過紅線女以本名鄺健廉出版的自傳,及一些影人對她的描述,才知道她有人情味、樂於助人與終身熱愛粵劇的藝術家。至於她是否欺騙黃河感情,也有另一種說法,即紅線女以〈慈母淚〉(1953)蜚聲影壇,追求者除黃河還有不少富商名人,但她對粵劇著力甚深,熱情遠勝男女之愛。至於黃河在「絕命書」出示數封紅線女的情書,熟悉她的朋友皆認為「不像女姐的言詞」,但黃河也堅持:「字確是她的字!」不足為外人道的「紅黃戀」,最終成了羅生門,男主角自編自導自演〈癡情〉留念,女主角卻始終隻字未提。
標準富翁
不少報導都稱黃河將錢看得很重,尖酸刻薄的,指他連朋友間一杯咖啡的交情也沒有,不折不扣「老猶太」;厚道善意的,讚他勤儉是美德,吃得省、穿得儉樸,辛苦自己、不虧待別人,朋友為難也盡通財之義。在上海時,黃河一邊拍電影、一邊當經理,到港又成炙手可熱小生,從影十餘年,已存下二十萬,是男明星中的第一富翁。記者細心歸納黃河致富原因為:獨身已久、生活簡約;出名猶太、絕不浪費;人緣極佳、各處競邀,名符其實的開源節流。
儘管後來遇事導致千金散盡,但黃河還能憑著幸運「復還來」,中得價值一百五十多萬港幣的馬票頭彩。我與周曼華見面時,曾請教此事真假,她答:「黃河中獎是真的,那之後他和演藝界的朋友幾乎斷絕往來,因為我和他交情夠,每次去港還會見面。」周曼華解釋黃河人很不錯,就是老實害羞、直心眼,不適合面對大眾且勾心鬥角的電影工作。他領得高額獎金,索性作房產生意,碰巧香港物業大漲,紮紮實實賺了一筆。
女人緣淡
在上海時,黃河曾有不少癡心粉絲鍾情,但未有一段開花結果。到香港後,他的私生活更為嚴謹,面對小姐影迷噓寒問暖,總是一本正經、一一鞠躬行禮。回顧從對紅線女的追求,可見黃河並非泥塑木雕,只是他這番「會錯意」的萬里情奔,卻落個流水無意,導致十年怕草繩,從此加倍小心。
淡出影壇數年,黃河因控告合夥人詐騙重登報紙社會版,記者行文至末,不忘提觀眾最關心的婚姻問題。內容轉述黃河友人的觀察,稱他受紅線女事件打擊頗深,導致日後交女朋友方面警惕性特別高,「成家」仍是遙遙無期。刊載這篇報導時,黃河已近五十,雖然手頭寬鬆,內心卻緊張萬分,說起來也是得失難料。
執著癡情
黃河服大量安眠藥自殺,胃部受創頗重,在台治療數月,又轉往日本靜養,花費年餘才恢復健康。修養期間,表示將與紅線女的感情始末拍成電影,1957年秋,終於完成名為〈癡情〉的劇本。黃河表示,故事脫胎自自身經驗,描寫一個男的鍾情於女的,卻因此在精神上、愛情上、金錢上蒙受莫大損失,是這男人畢生最遺憾的事。
由於故事「賣點」甚高,黃河很快得到「電懋」支持,不僅願購買〈癡情〉的新馬版權,亦借女星丁皓為主角,唯不同意由黃河本人兼任導演一職。「電懋」坦言黃河從無導戲經驗,不能花數十萬成本讓他「嘗試」,所以建議由文藝片名導易文接手。然而,黃河堅持自導自演,劇本不能刪改,不願更改既定的攝製計畫和預算,導致〈癡情〉開拍一拖再拖。經過幾番努力,黃河終於籌足開拍經費開鏡,1960年中協同女主角丁皓、工作人員等抵台拍攝,隔年1月完竣,直至1962年才排期上映。
「黃河又上當!」報導用「又」字,想必被騙不是第一次。實際上,從戀愛、拍電影到息影後做生意,黃河常興沖沖地相信、再氣沖沖地控訴。除和紅線女的戀愛迷霧,他曾因朋友的朋友「口頭答應」投資〈癡情〉,便招待對方送往迎來,未料人去水無痕,來個避不見面,一切付出頓成空;又有合夥抵押房屋借款,不付利息數月,他只得賣房求現,還是無法索回近半借款……這位老實人備嘗冷暖,無怪中年以後重視自我保護,小心再小心。
數年前第一次知道黃河,就是轟動影圈的戀愛與自殺事件,以為他個性遲鈍、不大會演戲。然而,近期欣賞與周曼華搭配的〈新娘萬歲〉,發現黃河對輕喜劇很有一套,特別是這類傻氣癡心又容易會錯意的魯男子,演來別有一種風味。至於悲劇文藝,一向落筆頗狠的影評艾文,對黃河在〈金嗓子〉的表現也評價頗高,稱他將「那種愛與恨的矛盾心理發揮得很成功」。由此看來,鬧小生荒的時段,黃河片約滾滾,不只因為粥多僧少,還有「演得好」作後盾。黃河也許性格老實,但從來不傻呢!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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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冠,「香港影圈 共匪打擊自由影業 在港發動『拆散攻勢』」,《聯合報》第六版,1955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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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泛亞社香港二八日電,「鑽入紅線圈套 中了赤色騙局」,《聯合報》第二版,1956年12月29日。
9.香港航訊,「墜入紅色陷阱 黃河悔之遲矣」,《聯合報》第二版,1956年12月31日。
10.中央社香港17日電,「紅黃之戀此恨綿綿 黃河警惕世人 勿受紅潮愚弄」,《聯合報》第二版,1957年1月18日。
11.本報香港航訊,「不惜一條性命 說明一大騙局」,《聯合報》第二版,1957年1月19日。
12.張國麗,「藝海掠影 黃河的愛情和藝術生涯」,《聯合報》第六版,1957年2月24日。
13.本報訊,「黃河昨訪金門 隔海喊話號召棄暗投明」,《聯合報》第二版,1957年2月19日。
14.張國麗,「藝海掠影 黃河的愛情和藝術生涯(六)」,《聯合報》第六版,1957年2月23日。
15.張國麗,「藝海掠影 黃河的愛情和藝術生涯(七)」,《聯合報》第六版,1957年2月24日。
16.張國麗,「藝海掠影 黃河之走與告讀者」,《聯合報》第六版,1957年3月7日。
17.陳舍,「黃河被『冷落』了嗎」,《聯合報》第六版,1958年8月20日。
18.陳舍,「再談黃河的工作」,《聯合報》第六版,1958年8月26日。
19.豔陽,「黃河健談如昔 姊丈囑少外出」,《聯合報》第六版,1958年10月31日。
20.豔陽,「黃河將拍『癡情』」,《聯合報》第六版,1959年4月14日。
21.本報香港航訊,「『癡情』有困難」,《聯合報》第六版,1959年5月1日。
22.郭雄,「黃河『癡情』歷盡艱辛 明天返港專請女主角」,《聯合報》第六版,1960年2月25日。
23.本報香港航訊,「黃河又上當」,《聯合報》第五版,1961年1月2日。
24.香港通訊,「真個財星當旺 連中兩張大獎」,《聯合報》第三版,1963年11月20日。
25.本報香港十二日航訊,「黃河打官司 揭開一個謎」,《聯合報》第三版,1968年5月15日。
26.杜雲之,《中國電影史(第三冊)》,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民75,頁198。
27.黃卓漢,《電影人生…黃卓漢回憶錄》,台北:萬象圖書,1994,頁63、86~87。
新娘萬歲(Wedding Affairs)
導演:嚴幼祥
編劇:易文
演員:周曼華、黃河、紅薇、洪波、吳家驤、劉琦、文逸民、王元龍
出品:藝華電影企業公司
插曲:好事近(作詞:易文、作曲:梁樂音、演唱:周曼華)
片長:93分鐘
首映時間:1952年2月29日(香港)
附註:「藝華」於光復後出品的第一部電影,其戰前曾出品〈逃亡〉、〈中國海的怒潮〉、〈三星伴月〉等著名影片。
劇情介紹:
個性老實的鍾友生(黃河)和聰明伶俐的李文霞(周曼華)相戀兩年、感情穩固,友生曾向李家提親,無奈文霞父親李鳴發(文逸民)索取高額聘金,只得暫時作罷。為圓婚夢,友生努力賺錢,終於湊足數目。某晚,兩人約會後散步返家,將到文霞家時,友生突然放慢腳步,稱不捨與女友分離,文霞害羞道:「往後日子長了,我們結婚不就可以天天守在一塊兒嘛!」友生點頭如擣蒜,計畫著明天付新房定金、買家具、訂禮堂……說完,他又感嘆兩人相識許久,至今才籌到這筆「結婚開辦費」。
友生憶起苦苦追求的往事,不禁抱怨辛苦,文霞微笑答:「追求的越長久,基礎越穩固!」「對!妳就要作基礎穩固的新娘呀!」幸福之情溢於言表。友生自口袋拿出一顆糖,順手放進文霞口中,但她卻一口吐出:「唉呀!你怎麼把樟腦丸給我吃!」友生打開包裝紙一看,急急解釋:「我忘了,這衣服好久沒穿,所以才有樟腦丸在口袋裡。」
行至大洋房前,兩人開始幻想婚後生活。友生脫口希望太太能在他下班時,幫忙倒茶、送脫鞋,文霞不以為然回嘴:「啐!我又不是小丫頭。」友生見狀,趕緊補充:「我說錯了,是我給妳倒茶、送脫鞋,算命的說我天生怕老婆……怕老婆是會發財的呀!」友生稱不定多久就能升上經理,而文霞就是「經理太太」,小夫妻索性在門口演起「經理太太接經理丈夫」的戲碼,打躬作揖、好不快樂。
兩人順勢走進洋房前院,友生聽屋內傳出文霞最喜歡的音樂,不禁跟著節奏起舞,跳得正激烈時,不小心摔倒在地。巨大聲響引起看門狗注意,猛對兩人追咬咆哮,文霞情急間衝進屋內避難。「玲玲(劉琦),今天我生日又開舞會,怎麼這麼晚才來呢!」洋房主人閻羅王(王元龍)的兒子大鵬(洪波)對著文霞背影抱怨,待她轉頭,才發現來者不是女友。大鵬被文霞美貌吸引,得知她是後街的房客,態度更顯親暱。此時,在外張望的友生遭大鵬手下小王(吳家驤)盤問,幸得文霞解圍,才免被誤認為小偷。友生本想離開,無奈大鵬一再挽留,文霞只能答應。
大鵬鄭重向眾人介紹文霞,來客見他笑容滿面,故意道:「剛才林小姐沒來,你老是發脾氣,現在倒來了個李小姐!」大鵬表示已找到舞伴,宣布立刻舉辦「蘋果舞比賽」,隨即拉著文霞入舞池。文霞與大鵬以額頭頂著蘋果、雙手背在身後翩翩起舞。玲玲姍姍來遲,小王轉告大鵬為此大發脾氣,她驕傲答:「才十點多鐘,早得很呢!」本以為非她不可的大鵬,竟與另一名女性共舞……玲玲好奇女子身份,詢問被晾在一旁的友生,才知文霞身份。
未幾,大鵬與文霞的蘋果始終未掉,在比賽中獲得勝利。玲玲大為光火,欲質問大鵬,無奈他已非往日奉承模樣,反而冷冷道:「林小姐,早呀!隨便坐。」氣得玲玲轉身就走。文霞感覺氣氛有異,不願繼續在此,再三謝絕大鵬後快步離開。
文霞走出屋外,不見友生身影,反被尾隨在後的大鵬跟上,只得讓他護送。大鵬一直希望入內,文霞謙稱:「家裡髒得很,不敢當。」大鵬故作紳士:「不管妳敢當不敢當,我明日都會來,Good night!」友生見大鵬離開,才急急現身,聽女友笑罵自己沒出息,他一本正經說:「我可是妳的保鏢呀!」回到家,文霞向母親(紅薇)表示因跳舞晚歸,說完便與友生交換眼神,李母會意接嘴:「我知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年輕人跳跳舞,我不反對呀!」
友生欲正式向李家提親,文霞害羞迴避,躲在屋內偷聽。友生不知如何開口,拼命喝茶水,見李母對著他瞧,表情更顯緊張,吞吞吐吐半天,還是得呼救文霞。李母思想開明,表示只要是好日子,她都樂觀其成,更說若不是文霞父親「什麼聘禮不聘禮」,兩人早就步入禮堂。知道婚姻有望,友生興奮道:「在我是男大當婚,在她是女大當嫁,我的意思是……我們想馬上結婚!」得知已看好房子家具,李母欣慰答:「我早就希望你們兩個成家了!」
李父返家,見到太太便以京戲口吻唱:「娘子,這廂有禮。」惹得要談婚姻大事的文霞埋怨:「我爸爸又喝醉了!」李母向丈夫說明前因後果,李父先點頭稱是,後又以京戲語調問:「聘金可曾辦妥了!」「辦妥了!」友生趕緊唱答,李母笑問:「你也是戲迷?」李父低聲問女兒「數目多少」,並說「這個最要緊」,文霞很不是滋味:「又不是商品,還能講價錢!」
友生向李父報告,打算買一個鑽戒、一對金鐲子,一共兩千來塊的聘禮,他聽完後卻說:「再來三斤、再來三斤!」「三斤?」友生以為老丈人還要「三斤黃金」,傻呼呼地計算,稱以市價計算可要一萬六千多,他回想自己積了兩年才三千多塊,「再來三斤,還得苦上十年吶!」李母忍無可忍,與女兒一同質問丈夫,才知「三斤」指得是「三斤黃酒」,李父說完便沈沈睡去。
大鵬一心懸念文霞,對舊愛不聞不問,玲玲故意壓低聲音,請小王轉告:「林小姐快死了!」藉此逼男友現身。大鵬雖不耐煩,但人命關天,遂立刻趕往玲玲住處。玲玲氣憤不平:「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現在又騙上別的女人,還要跟她結婚。我要你跟我結婚你就不肯,我要死了,你也脫不了關係!」大鵬聽得莫名其妙,玲玲作勢喝下硫酸。兩人搶奪成團,不小心灑大鵬一臉,發現瓶裡裝得竟是可樂。玲玲說出文霞訂製禮服,難道不是要和大鵬結婚?大鵬得知消息震驚,立刻驅車前往,李母深知女兒心思,替她回掉約會,後又送來購自友生服務商店的音樂盒。文霞直言此人居心不良,對他的追求毫不動心。
友生赴李宅,在門外聽到音樂盒聲,亦從門口小販處得知文霞是「坐汽車回家」,直覺女友貪慕虛榮,一臉怒氣離開。他回到宿舍,將自己的猜想告訴同事,眾人都勸他向文霞問清楚。友生鼓起勇氣帶著禮物前往,又在門口聽到文霞向母親交代:「如果他又來,就說我不在……他是什麼東西,真不知道把我當怎樣的女人看!」友生誤會針對自己,氣呼呼衝進房,連珠砲式質問;「才認識姓閻的不過幾天,送個音樂盒妳就變啦!還有伯母,妳也不用忍耐我這個鬼樣子啦!」說完就將禮物摔了一地。文霞根本插不上嘴,只能耐著性子等友生發洩,再與母親向他好好解釋。文霞難過友生太小看自己,不過吃頓飯、收個禮物就能得到她的心?文霞笑問男友糊不糊塗、發不發瘋,文生乖乖點頭認錯,加速籌辦婚禮。
大鵬得知文霞即將嫁人,很不容易到手,左思右想只能走上「求婚」一途,但這之前還得過父親閻羅王一關。小王勸少爺,文霞既非豪門小姐也不是女博士,機會微乎其微。
閻羅王工作繁忙,除應酬建築商、同鄉,還得與地方仕紳捐款救濟窮人。然而,他雖表面為善,私底下卻對房客極為苛刻,見李家等數個老住戶兩個月未加租,要手下立刻提高價錢,否則就要他們搬家。閻羅王稱自己是人盡皆知的大善人,怎麼稍微漲房租就說壓迫,實在太不合理。見到兒子,閻羅王又罵:「上禮拜天你在家開跳舞會,我在道德協會演講反對跳舞,你不知道嗎?」他指自己是社會上的模範人物,若兒子再不聽話,就要停止經濟支援!大鵬表面點頭稱是,心裡還想著文霞。
小王得知文霞是老李之女,找機會請他喝酒。小王將大鵬的愛慕之意大吹特吹,又說兩人早在鬧戀愛,想立刻結婚,李父酒過三巡、腦袋不清,直謝謝對方瞧得起。李父稱自己很願意這門親事,無奈已收了友生聘禮,不過……尺寸還不合,所以也沒完全答應。小王見機不可失,稱閻羅王不定要請他們搬家,但作了親家可就不一樣了……。李父獅子大開口,指除了現款五千,還要金子五大條。見小王無法作主,在旁偷聽的大鵬隨即開出支票,答應所有條件,唯獨不可變卦,否則……
李父拿著五千塊支票回家,轉述小王的話:「不答應也得答應,沒有第二句話!這是閻羅王少爺的指示。」文霞不平道:「閻羅王管陰間的鬼,可管不了陽間的人!誰答應的,誰嫁給他好了!」母女聯手對抗,又搶下支票,急得李父竄上跳下。此時,小王來李家接文霞赴大鵬約會,文霞堅決還回聘金,小王只得落狠話後離開。
大鵬不肯放棄,只好再想辦法,兩人正琢磨時,碰巧看到友生到酒店商量明日婚禮事宜。小王藉機詢問詳細行程,傻氣的友生以為對方有意賞光,竟給他一張請帖。知道文霞明日結婚,大鵬怒不可遏,決心把新娘搶到手。
婚禮當日,賀客向文霞雙親道喜,李母樂得合不攏嘴,李父則躲在房裡擺臭臉。李母忍不住,指友生人品好、家世清白,聘禮也準備妥當,丈夫卻稱只想著金條。文霞母女皆不滿他的作法,李父氣得奪門而出,李母趕緊安慰女兒,表示自己可作主婚人:「今天的婚是結定了!」
文霞穿戴整齊,正準備等友生迎娶,門外卻陸續送來白花圈、紙紮人、壽衣,甚至連送葬隊都浩蕩現身,惹得文霞母女既困惑又生氣。此時,大鵬手下故意稱李父遭車撞傷,情況非常危險,硬拉文霞上車。文霞被帶到飯店,見到小王就知自己上當,她堅決不肯從命,卻還是被拖進房間,被迫等候大鵬前來。
小王換副嘴臉,要文霞乖乖從命,她先是大呼救命,後又與小王扭打,眾人乾脆將文霞關入浴室,待大鵬來時再放她出來。文霞迫於無奈,只得從浴室窗戶爬出,儘管有摔下的危險,她仍決定拼命一試。文霞沿著大廈邊緣緩緩移動,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努力,終於爬進隔壁房。大鵬開門一看,不見文霞蹤跡,由於手下已在走廊監視,他猜測文霞必躲進其他房間,便和手下們逐戶搜查。
沒想到,文霞竟藏身在閻羅王與大鵬前女友玲玲幽會的地方,兩人談情正樂,卻聽到大鵬在外呼喊:「要再不開門,別怪我不客氣!」玲玲以為大鵬找來,嚇得臉色大變;至於閻羅王,他擔心兒子知道自己與玲玲的關係,也急得滿房間亂竄。聽門越敲越急,閻羅王想躲進浴室,卻因文霞躲入而打不開門,由於情況緊急,只好先藏身衣櫃。閻羅王素有心臟病,被這麼一嚇,頓時虛弱不堪。一切布置妥當,玲玲才開門迎接,玲玲聽大鵬言談,以為他識破閻羅王與自己有染,婉轉道:「現在我就剩這麼點面子,鬧出來大家都不好看!」大鵬卻答:「眼看這下抓住了,你想轟我走!」玲玲不准大鵬開衣櫃,令他深信文霞就在其中,為挫此女銳氣,索性以鐵鍊層層鎖住。
躲在浴室的文霞聽到屋內言談,又冒生命危險爬回剛才的房間,趁大鵬等人守著衣櫃的空檔穿上大衣,從飯店走廊逃跑。此時,新郎友生洩氣地回到會場,以為發生車禍的李父隨後現身,他表示已想明白,應該站在女兒的立場,坦承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李母見丈夫未出意外,確定文霞遭小王等人綁架,憂心如焚。
文霞逃跑時,遭在外守候的大鵬手下發現,她在電梯關門前丟出鞋子阻擋。此人將事情告訴小王,大鵬聞言不解,決定不顧玲玲阻攔,打開衣櫃察看。未料,裡面卻是已因心臟病過世的父親,大鵬痛哭失聲。另一面,李父直言女兒定遭閻家搶去,正當眾人以為婚結不成時,身穿婚紗的文霞光著腳趕來。李父致詞時大力推崇女兒,勇敢拒絕金錢與權力的誘惑。賓客們佩服文霞的勇敢與勇氣,於禮成時高呼:「新娘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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