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子追星記---周曼華小姐，總有一天『逮』到妳！

粟子追星記---周曼華小姐，總有一天『逮』到妳！

★本文於2006年3月22日獲選「中時編輯部落格」本週「嚴選好文」

整趟奇遇得從一年多前的「杜老爺」之旅說起，當時的我得知邵氏小生張沖會時常出現在自家餐廳裡後，便瞬間成為拋棄害羞本質的瘋狂粉絲，硬「盧」家人帶我去那兒吃一頓。話說這次追星行動非常成功，不僅和非常帥氣的張沖先生握手、拍照，麻煩他在多張DVD和照片上簽名，即將離開時，還「沙米素」介紹來此用餐的「獨臂刀王」王羽。
就在我覺得任務圓滿達成時，眼尖的同行親戚說：「那個笑瞇瞇的人好像是『周曼華』呀！」蝦米？是那個暱稱「冬瓜美人」的電影明星周曼華嗎？半信半疑的我感覺自己像樂透中獎。就在咱們一行人討論「是」或「不是」的同時，這位「聲音宏亮＆超級硬朗」的女士就已走到門口、準備離開。「周大姊……」聽到張沖對她的稱呼，我們百分之90可以確定她的身份。等到張沖回到座位，俐落的粟媽立刻起身詢問：「請問那位是周曼華小姐嗎？」他驚訝地回答：「對啊！妳們也認識她呀！？」距離周小姐火紅的40～50年代已經一甲子的2005年，癡心粉絲仍舊無所不在！
粟子小百科：周曼華原名周桂英，1920年出生，原籍上海浦東人，生於北平，曾在北平中國公學求學。1932年，隨父親來到上海，曾在黎錦輝創辦的「明月歌舞團」飾演兒童角色。1935年，正式進入「明星公司」擔任演員，曾主演過《女權》、《母親的秘密》等片。對日抗戰爆發初期，她曾隨劇團轉赴內地，不久因無親無故而返回上海，加入國華影片公司，拍攝《七重天》、《新地獄》、《李阿毛與唐小姐》、《忠孝節義》、《碧玉簪》、《風流天子》、《惱人春色》、《紅杏出牆記》、《夫婦之間》《鬼戀》、《奈何天》、《金粉世家》等20多部電影，成為上海「孤島時期」最受歡迎的女明星。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淪陷，日軍因周曼華曾去內地，有抗日嫌疑將她逮捕入獄，後礙於她的知名影星身份而不得不釋放。1942年底，周曼華又繼續拍片，主演《血淚鴛鴦》、《燕歸來》、《白衣天使》、《春》等近20部影片。1948年，她移居香港，主演《女人世家》、《此恨綿綿》、《千金丈夫》、《關山行》等。1964年，周曼華在應李翰祥之邀在他導演的《狀元及第》中客串李夫人一角，其後便息影，與夫婿張九蔭定居台灣台北。

粟粉絲的漫長等待
自從那次失之交臂後，我的內心充滿不甘，「太可惜、太可惜！」大明星就在眼前，竟然沒能握手、簽名、聊聊天！就在我扼挽不已的時候，腦海竟靈光一閃：「張沖說周小姐星期一中午會過去，那我就去『堵』她啊！」不過，幸運之神似乎不再眷顧我，一次、兩次……次次都沒消息。最後，連請資深服務員幫忙「只要周小姐訂位，就打電話通知我們」的殺手翦都使出來，卻同樣石沈大海。連出國都擔心周小姐會突然出現的我，就這樣失望地等待了400天……

媽媽咪呀！誰說遠親不如近鄰
距離第一次看到周曼華已是一年多的事兒，傷心的我也有了放棄追星計畫的打算，看著準備好送給周小姐的報導與照片，不由得讓我感嘆自己「粉絲命運『粉』不順～」然而，人際關係就是如此奧妙，轉來轉去，竟從粟爸的表姊那兒傳來好消息。
就在某次偶然的機會，粟爸媽和她聊天，無意間提到「怪喀」女兒追星失敗的遭遇。沒想到，年輕時同為瘋狂粉絲的表姨不僅收藏了許多明星照片，還意外供出「高中同學是周曼華媳婦」的爆炸性情報。「沒問題，等我同學三月初從美國回來，我就請她幫妳約周小姐！」爽快的表姨二話不說答應聯繫，美夢成真的我樂得連聲道謝。

牽線進行式
自從表姨答應牽線後，我確定有與電影明星周曼華有了見面的機會。某個星期六，我在家琢磨著要跟她說什麼、問什麼，雖然周小姐作品有70幾部，但由於戰亂及保存的問題，至今我僅看過《春》及《關山行》兩部，說到底，我只是個紙上談兵、資歷很淺的「小」影迷罷了！想到這兒，我開始後悔自己大包大攬地約周小姐，勞動她出來一趟，只為滿足我的追星夢，未免有些自私。
就在我深刻反省自己時，認真負責的表姨稍來消息：「已經和我同學說好了，看妳什麼時候有空，我再幫妳約！」「那一天真的要來啦！」頭昏腦脹的我早把剛才的反躬自省忘得乾淨，一連回答好幾個「沒問題！」

期待已久的見面會
「今天下午六點約在『杜老爺』，是大安路那一間喔！」表姨言談間難掩完成任務的高興，而我，傻呼呼地笑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自己還有幾張照片、劇照沒掃瞄，連忙衝回家準備給周曼華的資料。六點，站在「杜老爺」巷口的我，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仔細一看就是周小姐。漂亮硬朗的她，臨進餐廳時，還彎到路邊的珠寶櫥窗看看，呵呵～難道這是女人的宿命？
出席這場餐廳聚會的人數遠超過預期，全盛時期甚至達到九人，包括她的親人及關係錯綜複雜的親戚朋友，熱鬧非凡。在這種情況下，我擔心的冷場自然不會發生。
笑瞇瞇的周曼華說：「就叫周阿姨吧！」除了標準的京片子、自稱「麻麻地」的廣東話，家鄉的上海話更是她的最愛，「阿拉、阿拉」地說個不停。說句實話，我大概連百分之50的辨識率都沒有，卻仍舊聽得很高興，我有點兒虛榮地想：「因為她是大明星嘛！」席間，她說了許多在上海、香港拍戲的趣事，而我從網路和書籍上讀到的資料，也適時發揮功效。從李綺年、黃河到歐陽莎菲、陳雲裳、白楊……，我盡全力搜尋腦海中的存檔訊息，跟上她的記憶，同時作為印證或修改的依據。
談起從影過程，周小姐說，她年輕時學過好些年京戲，卻因為吊錯嗓、沒了小嗓，只得被迫放棄。十歲左右時，住家對面由黎錦輝辦的歌舞團，看她長得可愛，便邀請她在節目中扮演兒童角色。這段經歷使她認識當時已有名氣的王人美，進而加入當時著名的「明星」電影公司。其間，由於周爸爸對女兒拍戲的事並不贊成，一度使她中斷影路。
抗戰開始，她曾隨劇團轉赴內地，經歷一段非常困苦的日子。然而，由於周曼華在內地無親無故，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孤島」上海，為大同、國華公司拍攝電影。孤島時期，擁有端莊氣質的周曼華成為廣受歡迎的女明星，而鵝蛋臉型也為她獲得「冬瓜美人」的封號。
隨後，太平洋戰爭爆發，孤島上海被日軍入侵，曾前往內地而被懷疑通敵的周曼華因此被捕。所幸不久後，日本方面考量她的明星身份，就將其釋放，恢復拍片工作。根據周小姐的敘述，當時含她在內的七位女星（包括：李麗華、歐陽莎菲等），都被迫在日本扶植的電影公司拍片，工資一律為7,000元。
1948年，她轉赴香港工作，展開第二個拍片的高峰期，當時的周曼華知名度與片酬僅次於紅到發紫的李麗華。此時期，她多擔綱演出好太太的角色，也曾赴台拍攝電懋與中影合作的電影《關山行》。最後一次演出，則是在由李翰祥導演、國聯出品的《狀元及第》中客串，她笑說：「因為後台老板（張九蔭）是我先生嘛！」

看著我拿來的電影本事和照片，周小姐高興地談起以前拍電影的事，高興時笑瞇瞇的模樣，和60年前的照片沒兩樣。她得意地搓搓自己的手、快速地動動手指頭說：「我很靈活的，看！一點兒老人斑都沒有。」聽著周小姐樂呵呵的對話，此刻坐在她身邊的我感覺很奇妙，昨天電影裡的小姑娘，瞬間出現眼前，她同樣看韓劇、逛頂好……和我過著類似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她經歷過的那段黃金時代，對我而言，是怎麼拼湊都無法呈現的烏托邦。
可愛的周小姐現在一個人住在東區，過著很規律的生活，她笑說自己最大的好處是「認命、不計較、大方與樂觀」。除了電影，說起現在的新聞，同樣興趣滿滿，「50～55台我都看！每一台重點不一樣嘛！」、「李安得獎啦！真是不簡單！」比我大60歲的大明星周曼華，是個實實在在的「八年級生」，但她用豁達的心，活得比年輕人還自在快樂呦！

圖片：《鳳還巢》電影本事封面
時空敘述：40年代末、50年代初，周曼華在香港拍攝多部以婚姻為題材、探討兩性間相處之道的電影，《鳳還巢》就是其中一部。我在香港尋獲這本跨越半世紀的電影本事，不僅周小姐的家人未曾看過，連她本人也感到不可思議，對我來說，更非常珍貴的極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