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嗓…白虹

鑽石嗓…白虹
粟子

三０年代的上海，廣播方興未艾，影響與日俱增，人們不用上夜總會，只要扭開無線電（收音機），就能聽到各式各樣的美妙旋律。因應這股風潮，組合歌者、伴奏的音樂社如雨後春筍，聽者各有擁護，團體間因此有了冷熱之分。或許受到影劇圈票選電影皇后的鼓勵，1934年6月，《大晚報》也舉辦一個頗具噱頭的「播音歌星競選」活動，名次由聽眾票選決定，這極可能是第一個中國流星歌手排行榜。當年尚未大紅大紫的「新華社」周璇以8876票屈居第二，榮登后座的，正是與她同年、芳齡十五的「明月社」白虹（1919～1992）。
白虹由此一炮而紅，不僅揚名歌壇，同樣接拍電影，可惜數量遠比不上如日中天的周璇，而且她的名字前頭，也始終缺少一個猶如「金嗓子」般的響亮招牌。就聲音條件論，白虹聲線嘹亮、音域寬廣，無論流行曲、歌劇都很合適，與嗓音甜美細小的周璇截然不同，曾有歌迷撰文稱讚：「白虹就是應該屬於舞台的，她的歌喉是宏亮而遙遠的，她的發音是結實而動聽的。」白虹的歌藝不輸周璇，但後者善於揚長補短，利用輕聲氣聲彌補不足，加上個子小上鏡頭，比因為身材稍嫌豐滿、被刻薄是「大塊頭」的白虹佔便宜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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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虹原名白麗珠，從小喜歡唱唱跳跳，對音樂尤其感興趣。1930年，上海「明月歌舞團」（明月社）赴北平公演並招考演員，十一歲的她活潑可愛、能歌善舞，主考官黎錦光立即將她錄取，改藝名白虹。「明月社」在社長黎錦暉（黎錦光胞兄）領導下，四十多名成員同吃同住，白虹也和團員一起，向黎錦光研習樂理、作曲家張昊學唱聲樂、俄籍教師馬索夫學習舞蹈。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白虹開始得到上台機會，先後參與「三蝴蝶」、「明月時代」、「葡萄仙子」、「小畫家」等歌舞節目，逐漸成為觀眾矚目的後起之秀。期間，她也在黎明暉的推薦下，於但杜宇執導的電影〈人間仙子〉（1934）、〈健美運動〉（1934）中表演歌舞。1934年，白虹憑清亮遼闊的歌聲，在「播音歌星競選」登上首位，更得到「播音歌后」的榮銜。
1936年中，「明月社」裡包括白虹的大部分成員，由黎錦光、嚴華帶領，以「大中華歌舞團」的名義到南洋巡迴演出。經過一年相處，白虹與黎錦光的關係由師生轉變為情侶、再結為夫妻，婚後育有一女。回到上海，「明月社」因故解散，白虹轉而參加于伶主持的「青鳥劇社」，在知名劇目「雷雨」、「日出」分別扮演主要角色四鳳和八奶奶，都獲好評。不久，「新華影片公司」將〈日出〉（1938）搬上大銀幕，白虹遂成為八奶奶一角的最佳人選，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電影裡飾演正式角色。白虹陸續在「新華」拍攝〈少奶奶的扇子〉（1939）、〈武則天〉（1939）、〈雲裳仙子〉（1939）、〈雙珠鳳〉（1940）、〈紅線盜盒〉（1940）等。不同於周璇一帆風順，白虹在「新華」始終難挑大樑，分析原因，主要在於公司內部人才濟濟，擁有被視為票房保證的「四大名旦」陳燕燕、袁美雲、顧蘭君、陳雲裳，她礙於主客觀因素，只能擔任配角。
1940年，前「明星」三巨頭之一的周劍雲成立「金星影片公司」，邀請白虹加盟旗下，安排她主演〈無花果〉（1940）、〈孤島春秋〉（1941）、〈玉碎珠圓〉（1941）、〈地老天荒〉（1941）四部時裝片，在「古裝氾濫」的「孤島上海」可謂耳目一新。白虹和周璇一樣「每片必歌」，插曲如：「埋玉」、「春之舞曲」、「別離相思」、「鏡花水月」也隨著電影傳至四方。1942年前後，白虹突然病倒，暫停演藝事業，經靜養才恢復健康。孤島時期結束，上海有所電影公司都被納入日人控制的「華影」，白虹應邀演出〈美人關〉（1943）、〈結婚交響曲〉（1944）、〈紅樓夢〉（1944，飾王熙鳳）等。抗戰勝利，白虹復出影壇，接拍〈紅樓殘夢〉（1948）、〈霧夜血案〉（1948）及〈夜鶯曲〉（1950）等三部電影，同時灌錄多張唱片，旋律含括探戈、倫巴、爵士等西洋曲調。


筆名「金鋼」的作曲家黎錦光是白虹第一任丈夫，他的作品數量多、流傳廣，因此有「曲王」美譽。黎錦光和白虹婚後夫曲婦唱，傳為一時佳話，被視為幸福美滿的歌壇賢伉儷。可惜這段婚姻至1950年宣告分手，還特別為此登報聲明離異。與白虹、黎錦光皆有交情的導演胡心靈（影星龔秋霞夫婿）回憶：「後來他們感情一直不好，鬧了很多事。……黎錦光是一個很好的先生，也很有才華，人也很好，但是白虹不曉得為什麼，愛了一個男朋友……」就他所知，是白虹主動要求離婚，很多朋友都勸她不要衝動，但還是拗不過當事人的決心。
同年，白虹與上海話劇小生毛燕華再婚，一同加入「首都實驗話劇團」，劇目包括：「林則徐」、「美國之音」、「日出」等，後受邀前往「西北軍區文工團」，參演「在戰鬥裡成長」、「母親」、「曙光照耀莫斯科」等。1955年春，當地文工團解散，夫妻倆返回北京，參與「鐵道文工團」，赴全國鐵路沿線表演話劇。1979年，六十歲的白虹自舞台退休，過著健身、練琴、遊園、看戲的充實生活。九０年代初發現罹患癌症，1992年因病過世，享年七十三歲。


回顧白虹的演藝生涯，共拍攝三十多部電影，發行唱片超過百張。除了電台演唱，白虹也擅長歌劇，曾經與同樣歌藝精湛的龔秋霞AB制（即兩人飾演同一角色，每日輪流替換）主演中國式歌話劇「上海之歌」，展現既演又唱的專業功力。白虹的歌曲很受歡迎，1945年，接連舉行「白虹歌唱大會」、「白虹之歌」和「仲夏音樂歌唱會」（與周璇、白光、楊柳合辦）以饗歌迷，是她歌唱事業最輝煌的一頁。
白虹的聲音條件極佳，旋律不分中西、節奏無論快慢，都一樣唱得那麼好，無怪有人以「陽光普照」比喻她的歌聲。同時期的知名詞曲家為白虹創作不少經典佳作，如：黎錦光的「花之戀」、陳歌辛的「我要你」、姚敏的「河上的月色」、李厚襄的「郎是春風日」、嚴折西的「別走得那麼快」、吳村的「莎莎再會吧」等等，族繁不及備載。也有歌迷為文，將國語流行曲的一時瑜亮…周璇、龔秋霞、白虹做比較，指周璇給人溫柔甜美的感覺，龔秋霞則有明亮興奮的心情，可是她倆都有缺點，前者聲調低弱，後者咬字欠清，這些美中不足的遺憾，都在白虹的演唱裡得到彌補。


儘管今時今日白虹的知名度不若周璇，但她的歌聲確實是無庸置疑的好，天生麗質的天賦型歌者。對上海流行歌曲知之甚詳的學者水晶，有貼切形容：「白虹是中國流行歌的皇后，一點不假，白虹因為中氣足，嗓音寬亮甜潤，再加上『戲』路廣，文武崑亂不檔，稱為全才，不算為過。」評論家多不吝給予白虹「皇后」稱號，但比起「金嗓子」還是缺了點什麼。放眼天下，勝過黃金的只有鑽石，白虹恰巧是唯一正式贏過周璇的歌星，稱「鑽石嗓」似也不為過吧！

參考資料：
1.水晶，《流行歌曲滄桑記》，台北：大地，民74，頁28～30、50～60、164、218～221。
2.張偉，《談影小集》，台北：秀威資訊，2009，頁203～204。
3.陳鋼主編，《上海老歌名典》，台北：遠景，2002。（文中圖片摘自此書）
4.趙士薈，《歲月流聲：尋訪老歌星》，上海：上海文化，頁23～31。
5.百度百科…白虹
6.Muzikland，「上海老歌 (1931-1949) 之白虹」


花之戀
演唱：白虹
作詞：梅霞（嚴折西）
作曲：黎錦光
白虹最為人印象深刻的代表作簡稱「三春二花」，「三春」是指「春天的降臨」、「春之舞曲」與「郎是春風日」，「二花」則是「薔薇花」和「花之戀」。「薔薇花」歌頌薔薇美麗，希望人該把握好時光；「花之戀」則藉由讚美丹桂，暗喻情操高貴的人猶如散發淡淡清香的丹桂花，吸引人們的喜愛與景仰。白虹善於詮釋具西洋風情的歌曲，「花之戀」純以西樂伴奏，她以溫柔婉轉的中音演唱，令人感受一股春的氣息。


人海飄航
演唱：白虹、嚴華
作詞：吉士
作曲：莊宏
「人海飄航」為嚴折西（吉士、莊宏都是其筆名）的詞曲創作，是一首搭配舞台表演的歌曲，由當時同屬「明月社」的白虹與嚴華合唱。歌曲不同於當時動輒「郎情妹意」的通俗歌詞，而是通過「駕著一葉扁舟，去向那人海飄航」表現「不怕狂風，不怕駭浪，同舟共濟，同甘共苦」的精神，展露青年男女攜手迎接社會挑戰的勵志願望。


瘋狂樂隊
演唱：白虹
作詞：嚴箇凡
作曲：嚴箇凡
「瘋狂樂隊」由嚴箇凡填詞譜曲，全曲採倫巴節奏，白虹也以西洋唱法演繹，展現當時上海音樂的多樣性。歌詞中描寫的全部是西方樂器，像是薩克斯風（薩士風）、吉他、鋼琴、雙簧管、法國號、小提琴等，白虹每唱一句，背景音樂就換上一種樂器，聽來熱鬧非常，真是名符其實的「瘋狂樂隊」。


咪咪
演唱：白虹
作詞：懷鈺（陳歌辛）
作曲：懷鈺
「咪咪」灌錄於1946年12月，隔年2月出版，由筆名懷鈺的陳歌辛作詞譜曲，歌詞以「咪咪」（當年不少上海姑娘都喜歡取「咪咪」為乳名）作為抒情對象，描寫熱戀情侶間訴不盡的濃情蜜意。白虹的曲風在抗戰勝利後有所轉變，演唱不少有爵士、拉丁及佛朗明哥節奏的歌曲，「咪咪」就是其中很出名的一首。


別走得那麼快
演唱：白虹
作詞：文超
作曲：莊宏（嚴折西）
「別走得那麼快」為〈霧夜血案〉（1948）插曲，電影屬希區考克式的懸疑奇情片，白虹在片中飾演的角色被仇家追殺，她為了逃命，還用雙手扒住火車窗口，從一節車廂爬到另一節，情節緊張刺激。「別走得那麼快」採紐奧良爵士旋律，歌詞輕鬆俏皮，頗受年輕人喜愛。


郎是春風日
演唱：白虹
作詞：李厚襄
作曲：李厚襄
「郎是春風日」於1941年灌錄發行，是李厚襄的代表作，也是白虹第一首紅遍上海的歌曲。歌詞運用比喻、排比等修辭手法，將「郎」比作「春風日」、將「儂」比作「桃花瓣」等，生動描繪戀人間的愛慕之情。「郎是春風日」在三四０年代的上海歌舞場十分流行，1957年由姚敏重新改編，葉芳填上新詞，更名為「郎如春風日」，新版本由「鼻音歌后」吳鶯音演唱。


埋玉
演唱：白虹
作詞：范煙橋
作曲：金玉谷（黎錦光）
「埋玉」為電影〈無花果〉（1940）插曲，旋律取材自蘇州彈詞，歌詞哀怨淒涼，可稱是流行曲中的失戀絕唱。「埋玉」描述一名男子遭逢喪妻之痛，感嘆自己「一片癡情難以遣」，無奈「返魂香怎得返香魂」，雖然也有逢場作戲的對象，但不過是借酒澆愁，他的真情都已隨「玉人」長埋黃土。


河上的月色
演唱：白虹
作詞：梅翁（姚敏）
作曲：姚敏
白虹不只聲音悅耳，也很懂得掌握歌曲的意境，無論熱戀失戀都十分動人心弦。「河上的月色」由姚敏填詞譜曲，是一首詞句清麗、帶有感傷氣氛的戀歌。曲意描述一位少女對著皎潔月色下的河水，憶起往日和愛侶的種種甜蜜與苦楚，歌詞以「河上的月色，異樣的明朗，我對著它想念，想念心愛的情郎」作結，餘韻優美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