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停辦與復辦、推銷城市或燙手山芋…第五十三屆亞太影展

停辦與復辦、推銷城市或燙手山芋…第五十三屆亞太影展
粟子

創始於1954年的「亞太影展」（早年名為東南亞影展、亞洲影展），是亞洲地區歷史最悠久的國際影展。走過半世紀，她未如前輩「威尼斯影展」（始於1932）、「坎城影展」（始於1939）、柏林影展（始於1951）累積聲望，也不及同處亞洲的後起之秀「東京影展」（始於1985）、「釜山影展」（始於1996）青春活力。每年一度的電影節，逐漸成為主辦國的沈重負擔。加上「平均給獎」行之有年，權威大打折扣，既賣不了電影，又得承擔「分豬肉」的惡名，值得驕傲的影展頓成食之無味的「雞肋」。
搖搖晃晃撐至二十一世紀，忙於慶祝「回歸十週年」的香港開第一槍：「基於場地與經費因素，停辦此屆影展。」隔年，原訂主辦國印尼異曲同工：「受金融風暴影響，停辦此屆影展。」不只入圍明星無奈：「期願金融風暴早日停止。」「亞太影展理事會」更有看得到的恐懼……如此下去，終點就在咫尺！左思右想，憶起最忠實、辦過八次（最多）影展的發起成員…中華民國。甫當選「中華民國電影戲劇協會理事長」的立委周守訓新官上任，前往印尼參加理事年會，他滿腔熱血接受「情商」，臨危授命籌辦第53屆亞太影展的重責大任。儘管最重要的預算還沒著落，但結合「台北影視節」、「金馬獎」與「亞太影展」成就「2009台灣國片年」的夢想列車已經啟動……


燦爛不再
由日本影界一手促成的「亞洲影展」（後因參與國擴至泛太平洋地區，故更名亞太），最初目的除展示優越的實力，更在推銷日本電影。幾年過去，香港、韓國甚至中華民國漸漸趕上（也懂得合縱聯合交換利益），影展氣氛熱烈，增添國際外交的附加價值。「以前以為最大影展就是亞太影展。」活動很受各國重視，李安導演年輕時的「以為」就是例證。六、七０年代，香港「電懋」、「邵氏」以影展為「造星」、「推片」的戰場，造就林黛、尤敏、凌波、李菁等兼具演技票房的青春影后。
轉折始於八、九０年代，日韓港澳接連開始有了「自己的」國際影展，對「大家的」難免興趣降低。更重要的是，近年中國大陸崛起，許多亞洲大片來自中國市場，唯亞展開辦時冷戰氣氛濃厚，章程擺明「排共」，以致到第53屆亞展，中國大陸才「首次派觀摩團參展」。名稱涵蓋越來越廣的亞太影展，實際含括的範圍卻越縮越小，長期觀察影圈發展的記者葛大維因此感嘆：「亞太參展片的格局，限在西南亞範圍，亞太影展毫無警覺……無意革新評審制度，評審成員換湯不換藥，無論身份、理念、視野，在在引發爭議。」


燙手山芋
歡喜接下重任，身兼立法委員職務的周守訓不諱言挑戰很多，尤其是政府支出已經規劃妥當，其中並無編列相關預算（當時並不知道要辦亞展），最重要的「5000萬資金」還沒著落。雖然暫時「兩袖清風」，大餅倒是畫得很快：「將向總統建議，全力促成政府推動2009年為台灣國片，並希望藉由『海角七號』帶動的國片風潮，推動台灣電影再起。」
停辦兩年，台灣一心辦得風光，實際卻面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窘境。運行多年的政府自有一套外人難以理解的僵化規矩，預算向來是「當初沒要、現在沒有」，扣下「國家面子」的大帽子，才從電影處挖出400萬，未幾主辦城市的高雄縣政府「大手筆」送來300萬，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不同當初自信滿滿，被亞展困擾數月的影展主席周守訓坦言後悔：「因為決定辦時，已過了新聞局編年度預算期……」直到主辦地「義大集團」兩千萬現金挹注，提供來台代表團食宿、在義守大學禮堂舉行頒獎典禮等承諾，才使影展不至臨時告吹。
煩惱硬體設備同時，主辦單位也為眾所期待的「國際級嘉賓」傷透腦筋。媒體毫不留情指「今年亞太影展星光不亮」，原本鎖定的「最大咖」韓國小天王Rain，直到十日前還不能敲定，更可怕的是「典禮已經為Rain預留歌舞表演時段」，如此開天窗怎麼辦！Rain的超高價嚇得影展團隊知難而退，亞展被質疑成了國際明星搜刮台幣的肥羊，周守訓坦白中帶有幾分無力：「明星們不是說有工作，就是說要放聖誕假期…..Rain和澳洲女星娜歐蜜華茲的開價一樣20萬美元，亞太影展的邀訪酬勞最高是5萬美元，超出預算，只好婉拒！」兜兜轉轉，最後來的是韓國少男團體Super Junior，不少學生為了看偶像徹夜排隊，201張典禮門票託他們之福，在短短20分鐘發放一空。


行銷了誰
亞太影展首次移師南台灣，又得到鋼鐵企業「義聯集團」旗下的「義大集團」鼎力支持，儼然是當地政府與在地企業的絕佳合作。縣長楊秋興出席在「義聯集團」總部舉行的記者會時表示：「希望中央多加重視，打造『亞洲坎城』！」他認為南台灣日照充足，縣府長期支持文創影視產業，相當適合拍片，唯一缺的就是能見度……如今亞展落腳此處，豈有不趁各國代表團來訪機會，好好行銷高雄縣的道理！
影展由2009年12月17日至19日落幕，明星們爭奇鬥豔、官員們觥籌交錯，「亞洲坎城」、「國片起飛」喊得震天響，三天過去，一切宛若夢境。旁觀一場電影大拜拜的記者不禁問：「花掉台幣5000萬，有助行銷高雄？還是真能推動台片？」實際上，影展主要活動範圍在距離高鐵左營站約半小時車程的「義大世界」與「義守大學園區」，和「真正的高雄縣」有段距離，文中直言：「與其說亞太影展行銷高雄縣，不如說行銷義大世界比較直接。」其次，代表台灣參展的作品〈陽陽〉、〈不能沒有你〉、〈聽說〉、〈九降風〉都已上映，對推動台灣地區的票房助力有限，況且這些「台灣本土色彩濃厚」的影片，能否因影展行銷至亞太各國，機會也是微乎其微（關於這點，日本在五十年前已經證明）。
無論能否達到預期成效，「亞太影展」結束後，還留下頗大的經費缺口。「前車之鑑」令承辦下年亞展的澳門望而卻步，坦承還要再多考慮一個月……


幾家歡樂
第53屆亞太影展有破紀錄的16個國家地區參展，作為出錢出力的主辦國，以戴立忍導演、改編自社會新聞的〈不能沒有你〉最是得獎熱門。在次之前，〈不〉片於稍早揭曉的第46屆金馬獎連奪「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原著劇本」、「年度台灣傑出電影」、「觀眾票選最佳年度電影」；又在「台北電影節」獲得百萬首獎，絕是最值期許的強棒。
頒獎結果，台灣共贏得五個獎項，其中〈不能沒有你〉以「最佳導演」、「最佳攝影」（張祥昱）最為亮眼，二十二歲的張榕容以〈陽陽〉困惑於中法混血身份的少女一角登上亞洲影后。相對張榕容的欣喜若狂，憑〈證人〉六度（優質華語電影大獎、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香港電影金像獎、韓國富川國際幻想電影節評審團特別表揚獎、金馬獎）拿下影帝榮耀的香港影星張家輝，未因為「專業拿獎」而習以為常，他激動抹淚致詞，將成就歸功團隊。附帶一提，〈證人〉明顯是為謝霆鋒打造，但飾演反派綁匪的張家輝卻搶盡鋒頭（可謂一語雙關）。其中，張家輝為了揣色角色受傷的眼睛，戴上有色的隱形眼鏡，同時隱喻以兩種眼光來看世界的分裂人格，確是由外而內的精心設計。
延續〈不能沒有你〉在金馬獎的氣勢，戴立忍上台依舊情緒激動，感言卻是意有所指：「希望大家用影片強調的同理心，保護小朋友別受傷害。」隨著電影大受矚目，真實人物再度受到媒體聚焦。現實人生遠比電影世界複雜多變，尤其是尚未成年的小女兒，著實禁不起一再打擾和挖瘡疤。
本來希冀〈不能沒有你〉再添「最佳劇情片」大獎，未料卻爆冷門頒給印尼片〈天虹戰鬥小學〉。據報載，此片為印尼小說改編，用半寫實半奇幻的手法，描述印尼小島上的邊緣居民，努力實現夢想，還要用愛去拯救世人，是部充滿理想化基調的小品。亞展評審解釋，〈天虹戰鬥小學〉擊敗〈不能沒有你〉，是因為前者格局大，全體無異議支持該片。談到後者為何能在「格局小」的情形下獲「最佳導演獎」，評審團主席劉立行認為：「今年評審打破『影片、導演合一論』的思維，戴立忍能勝出的原因，是他更具社會觀。」此外，他表示本屆新增所謂「素人評審」，試圖藉此洗刷過去「分豬肉」的污名，只是事後這套推薦機制也面臨被操弄甚或還人情的質疑。


回首前塵，亞太影展曾帶給許多人驕傲與振奮、失望與挫折，曾經是眾會員國、電影公司用盡心機爭奪的桂冠，現在卻遭遇「誰都不想辦」的困境。2009年，台灣的一時「憨膽」，延續了亞展生命，也同時展露她難以存續的事實……畢竟在後浪不斷精益求精的當下，「老字號」不求新求變，真得只剩下「倚老賣老」。亞太影展勢必轉型，特別是詬病五十年的獎項中立性，試問一個一心希望人人有獎的「老好人」影展，能夠吸引A咖、B咖還是Z咖？

第53屆亞展主要獎項
獎項╱獲獎者╱國籍╱作品
最佳劇情片╱天虹戰鬥小學╱印尼
最佳導演╱戴立忍╱中華民國╱不能沒有你
最佳男主角╱張家輝╱香港╱證人
最佳女主角╱張榕容╱中華民國╱陽陽
最佳男配角╱程旭輝╱新加坡╱錢不夠用2
最佳女配角╱維亞瓦蒂（Widyawati Sophiaan）╱印尼╱包著頭巾的婦女
最佳電影劇本╱司徒錦源、鄧力奇╱香港╱意外
最佳攝影╱張祥昱╱中華民國╱不能沒有你
最佳剪輯╱AARTI BAJAJ╱印度╱後現代激情（DEV.D）
最佳音效╱越南╱漂泊
最佳電影音樂╱JAMILA & SANG PRESIDENT╱印尼╱妓女與總統
最佳藝術指導╱SUKANTA PANIGRAHY 印度╱後現代激情
最佳動畫╱大象將軍Ⅱ崇高武士的故事╱泰國
最佳短片╱跳格子╱中華民國
最佳紀錄片╱野求孩子╱中華民國
特別貢獻獎╱Raam Punjabi
亞太電影傑出成就獎╱吳宇森


參考資料：
1.蔡佩芳，「停辦2年後 亞太影展 今年台北見」，《聯合晚報》A8版，2009年1月2日。
2.葛大維，「立委周守訓 進軍影壇」，《聯合報》C5版，2009年6月15日。
3.葛大維，「楊謹華 代言亞太影展 想和舒淇女女吻」，《聯合報》C4版，2009年11月4日。
4.葛大維，「亞太影展 敲定胡瓜、侯佩岑主持」，《聯合報》C2版，2009年12月9日。
5.葛大維，「娜歐蜜華茲叫價645萬 亞太影展說No」，《Upaper》第21版，2009年12月9日。
6.顏福江，「大陸派觀摩團 辦亞太影展 高縣推銷景點」，《聯合報》B2，2009年12月11日。
7.王紀青、顏福江，「亞太影展 楊秋興晚宴迎賓」，《聯合報》B2，2009年12月18日。
8.葛大維，「亞太影展 張家輝稱帝 張榕容封后」，《聯合報》A1版，2009年12月20日。
9.葛大維，「亞太影展 光燦到黯淡 格局自限西南亞」，《聯合報》C1版，2009年12月20日。
10.葛大維，「第53屆亞太影展 亞太連莊 張家輝再奪影帝」，《聯合報》C2版，2009年12月21日。
11.葛大維，「亞太大拜拜 5000萬行銷了誰？」，《聯合報》C2版，2009年12月21日。
12.葛大維，「素人評審引爭議 周思潔：損失超過100萬」，《聯合報》C2版，2009年12月21日。
13.百度百科…亞太影展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09/23，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
節目摘要：停辦與復辦、推動城市或燙手山芋…談2009年在高雄縣舉辦的第53屆亞太影展。
播放歌曲：電影〈證人〉插曲「可以可以嗎」（謝霆鋒演唱）

本文同時刊登於「戀上老電影…粟子的文字與蒐藏」新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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