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阮玲玉的風格、感情、自殺與遺書之謎Ⅱ

阮玲玉的風格、感情、自殺與遺書之謎Ⅱ

阮玲玉的藝術生涯並未隨著備受肯定的演技而持續，複雜持續問題困擾她的心緒，難題讓她興起放棄生命的念頭。繼第一位自殺的女星艾霞之後，阮玲玉也作出棄世選擇，萬人空巷的送葬隊伍，喚不回這位天才型的悲劇聖手。遺留世間的，不只嘆息遺憾，還有不同版本的待解遺書。

璀璨短暫
阮玲玉：「在自殺的剎那間，心情是萬分複雜的，我想擺脫痛苦，可是反而增加了痛苦，有很多人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其中有你最親愛的人，也有你最憎恨的人，每當一片安眠藥吞下去的時候，都會有一種新的想法湧上心頭。」
結束〈國風〉（1935）的拍攝工作不久，心力交瘁的阮玲玉在1935年3月8日婦女節清晨服食安眠藥自殺，結束25歲的短暫生命。當時報導立刻將她的過世與訴訟案作連結，根據1935年月9日〈中央日報〉「聯華明星阮玲玉自殺，因訟案刺激過深」的報導：「最近被粵人張達民控告侵佔及妨害家庭罪之聯華女明星阮玲玉、粵中山縣人、卄六歲、自被控後、阮回首前塵、不無悵觸、方寸鬱鬱、刺激甚深、八日晨七時竟萌短見。」


不過，關於阮玲玉自殺的原因，外界卻眾說紛紜，一般說法和上述報導相同，認為阮因為身陷於前夫張達民和同居男友唐季珊的名譽誣陷糾紛中，被新聞廣泛報導，心力交瘁而自殺。對此，曾和她合作電影〈國風〉的女明星黎莉莉（1915～2005）則有不同看法，黎在去世前接受電視台專訪時提到：「阮玲玉之所以在後來感到消沈、厭世，報紙上的攻擊以及張達民的污辱、迫害為主要原因。但是，當時也有其他一些情況給她造成一種『威脅』。比如說，她和胡蝶是兩個平起平坐的大影星，胡蝶的國語講得好，又經常參加一些社交活動。有聲電影發達起來了，阮玲玉不會說國語，她的身體又孱弱，不能像我們這樣可以演〈體育皇后〉啦……所以可能覺得演藝上不太合適，況且由於有聲電影的興起，她在言語上的困難使她產生了危機感，因此思想上不免消沈。」（王俊杰主編，頁55）
阮玲玉的過世不僅震撼電影圈、同時也是受社會矚目的重大事件，各界弔唁不斷，出殯當日亦有聯華公司領導人黎民偉及編導孫瑜、蔡楚生、費穆等扶靈。根據〈中央日報〉「阮玲玉遺體昨出殯安葬，大批觀眾追隨靈車」（2006.3.15）報導，送葬隊伍沿途萬人空巷，更有數千民眾或追隨靈車、或先到達阮玲玉的墓地守候。
阮玲玉的過世，也引發許多的討論，一篇署名為「式」的文章「阮玲玉的自殺是誰的罪惡？」（中央日報，1935.3.12）就認為不應太苛責「年紀很輕、所受教育不完全、對於『世故』不甚了然的女子」阮玲玉。但即便如此，作者卻仍表示：「如果她平日能夠稍微檢點一下，或著不致造成今日自殺的悲劇也未可知。」我想，這所謂的「不檢點」的批評，或許就是愛惜名譽的阮玲玉，最無法容忍的指控。


遺書之謎
阮玲玉的男友唐季珊陸續提供兩封遺書，第一封為字跡潦草的〈告社會書〉，文中指責前夫張達民需索無度的糾纏，並感嘆社會誤解，文末更寫到：「我一死何惜，不過還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罷了。」成為大眾對阮自殺的普遍理解。魯迅亦由此撰寫〈論人言可畏〉，一針見血地指出：「小事民總愛聽人們的醜聞，尤其是一些熟識的人的醜聞……」
之後，由於部分熟知阮玲玉的電影界同仁認定她應另有遺書，一再追問下，唐於1935年3月14日公布第二封遺書。文中是以阮玲玉寫給唐季珊的口氣：「我真作夢也想不到、這樣快就會和你死別」、「我很對你不住、令你為我受罪、現在他雖然這樣百般的誣害你我、但終會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我死後有靈，將永遠護佑你的」（「阮另一遺書」〈中央日報〉1935.3.14）除此之外，遺書裡清楚寫出後續的財務處理及母親和養女的照顧安排，內容較第一封更為完成。


然而，根據中國早期電影專家沈寂的說法，自從30年代以來，電影界這兩封遺書的真僞始終懷有疑問。其一，阮玲玉雖然是著名影星，但在當時的社會裏地位並不高，怎麽可能在自盡前書寫〈告社會書〉？其二，唐季珊曾在電影界同仁面前公開辱打過阮玲玉，最近也有結交新歡，阮怎麽可能留給他「我很對你不住」這類充滿感性的遺言。
為揭開這一謎團，還原阮玲玉遺書的真實面貌，沈寂不斷尋找相關證據，終於在1997年發現一份阮玲玉逝世一個半月後出版的《思明商學報》。這是一份印刷量很小的讀物，上面刊登了兩封阮玲玉遺書，分別給張達民【註四】和唐季珊【註五】。據沈寂的研究，這兩封遺書的心態、口吻和文筆，幾乎可以確認是阮玲玉的親筆。
遺書中提到唐季珊迷戀影星梁賽珍，《思明商學報》在發表遺書的同時，也刊登一篇文章，說明提供這兩封真實遺書的正是梁賽珍姐妹。文中揭露，阮玲玉自盡後，唐季珊畏於社會壓力，請梁賽珍的妹妹梁賽珊代筆，僞造兩封遺書，並以「人言可畏」托辭，將逼死阮的責任推向社會輿論。目睹阮玲玉的字字血淚，認清唐季珊為人的梁賽珍姊妹，這才將真實遺書公諸於世。


按照沈寂的說法，遺書真假之謎似乎已被解開。但若真如他的說法，阮去世後不久「真正的遺跡」就已見天日，這爆炸性的文章，為何並未見於當時報章雜誌，是無人注意抑或另有隱情。由於我並未看到這本《思明商學報》，也不敢妄加斷言。附帶一提，近期出版的傳記《一個真實的阮玲玉》（戴彥編，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中也接受上述說法，在「真假遺書」（頁238～242）作類似的陳述，可見沈寂的發現已被部分阮玲玉研究者所接受。


合作伙伴眼中的阮玲玉
導演卜萬蒼：「你們看，她像永遠抒發不盡的悲傷，惹人憐愛。一定是個有希望的悲劇演員。」
導演費穆：「她對於這種內心的衝突，正如對於生活上的矛盾一樣，無時不在掙扎，無時不在鬥爭。」、「導演阮玲玉拍電影，是任何導演的最大愉快。」、「阮玲玉是感光最快的底片。」
導演孫瑜：「阮玲玉的天才演技，是中國電影默片時代的驕傲。」
導演吳永剛：「在拍片時，她的感情不受外界干擾，表達得始終是那麼流暢、逼真，猶如自來水的龍頭一樣，說開就開，說關就關。」
導演黎民偉：「她的逃世，不是為了解脫自己，而是一個可憐女子，一個弱者，對於社會上無情的壓迫，作一個消極的最後表示。」


【註四】給張達民的遺書內容為：「達民：我已被你迫死的，哪個人肯相信呢？你不想想我和你分離後，每月又津貼你一百元嗎？你真無良心，現在我死了，你大概心滿意足啊！人們一定以爲我畏罪？其實我何罪可畏，我不過很悔悟不應該做你們兩人的爭奪品，但是太遲了！不必哭啊！我不會活了！也不用悔改，因爲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新民晚報—資料：新發現的阮玲玉遺書（2001.7.18）」http://ent.sina.com.cn/s/m/2001-07-18/50406.html（檢索日期：2006/12/12）
【註五】給唐季珊的遺書內容為：「季珊：沒有你迷戀『XX』（即歌舞明星梁賽珍），沒有你那晚打我，今晚又打我，我大約不會這樣做吧！我死之後，將來一定會有人說你是玩弄女性的惡魔，更加要說我是沒有靈魂的女性，但，那時，我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過去的織雲（即張織雲，曾和唐季珊交往），今日的我，明日是誰，我想你自己知道了就是。我死了，我並不敢恨你，希望你好好待媽媽和小囡囡（即阮玲玉於18歲時收養的女兒小玉）。還有『聯華』欠我的人工二千０五十元，請作撫養她們的費用，還請你細心看顧她們，因爲她們唯有你可以靠了！沒有我，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了，我很快樂。」「新民晚報—資料：新發現的阮玲玉遺書（2001.7.18）」（檢索日期：2006/12/12）


參考資料：
1.王俊杰主編，《回家—電影人系列》，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
2.沈寂主編，《老上海電影明星（1916—1949）》，上海：上海畫報出版社，2000，頁46～51。
3.杜雲之，《中國電影七十年》，台北：電影圖書館，民75。
4.杜雲之，《中國電影史》（第一冊），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民61，頁189～190。
5.舒琪等，《阮玲玉神話》，香港：創建出版社，1992。
6.郭華，《老影壇1905－1949》，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頁37～42。
7.郭華編，《老影星‧老影片》，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8，頁121～125。
8.黃維鈞，《阮玲玉畫傳：中國第一女明星的愛恨生活》，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4。
9.戴彥編，《一個真實的阮玲玉》，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
10.「新民晚報—阮玲玉真實遺書被發現 『人言可畏』疑爲僞造（2001.7.18）」http://ent.sina.com.cn/s/m/2001-07-18/50403.html（檢索日期：2006/12/12）
11.「維基百科－阮玲玉」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9%98%（檢索日期：2006/12/12）


圖片來源：
「老照片圖庫—阮玲玉」（檢索日期：2007/01/26）

相關網站：
「阮玲玉—影壇永遠的傳奇」（檢索日期：2007/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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