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東洋發光…翁倩玉、徐若瑄

東洋發光…翁倩玉、徐若瑄
粟子

人親土親，自家地盤尚且龍爭虎鬥，遑論人生地不熟的異國，面臨聽得到的諷刺、看不見的暗算，日日毫不懈怠、刻刻力爭上游，才可能殺出一條血路。相較其他職業，明星這行尤其重視地利人和，時不時強調自己是哪裡人、哪裡長大、哪裡唸書……部分觀眾或許就因為這點「歷史淵源」，對眼前人另眼相看。儘管明知山有虎，勇者卻下決心偏向虎山行，到「非我族類」的新天地打天下，選擇的起點，正是封閉主義濃厚的日本藝能界。無論是從小移居的翁倩玉（1950～）或謀求轉機的徐若瑄（1975～），都經歷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奮鬥忍耐與加倍加倍的努力，一如翁倩玉轉述母親長年對她的叮嚀：「妹妹，你代表我們中國人在日本演藝界，要小心講話，禮貌要好。」
他鄉打拼的日子，兩代來自台灣的女星都有最堅強的至親後盾。早年隨父親舉家赴日的翁倩玉，享受完整家庭溫暖，媽媽更是亦步亦趨，盡力協助女兒發光發熱；徐若瑄則有姐姐無悔相伴，扶持走過有喜有怒有淚有笑的時光，是她筆下「我背後的偉大女人」。


從「海鷗」、「祈禱」到「永遠相信」，翁倩玉的歌聲猶如陣陣暖流，安慰各世代的心房。聲如其人，她甜美親切的形象、典雅端莊的氣質，以及略帶日本口音的國語更是註冊商標，只要她出現的地方，就帶來溫暖與祥和。作為一位台灣出身、日本成長的國際人，翁倩玉自小學習日英中語文，成為事業版圖跨足全亞洲的關鍵基石。
演藝工作成績斐然，她仍以強烈求知慾鞭策自己，主持節目、演出電影、發行專輯、客串電視劇、自創服裝品牌、出版料理專書、投身版畫創作……身為一位在日華人，翁倩玉坦言成功來自不斷的努力：「因為再努力一次時，人家就會說我們要用翁倩玉！」


翁倩玉為本名，在日發展使用藝名ジュディ・オング（即Judy Ongg），日籍歸化名翁玉恵（おきな　たまえ），祖籍台南柳營，台北出生。祖父翁俊明為抗日志士，外祖父劉北鴻是台南望族，父親翁炳榮則為早年台灣媒體重要推手，歷任中國電視週刊社長、中國廣播公司駐日代表等職務。1952年，隨父母哥哥遷居日本，國小入讀「東京中華学校」並加入東京「向日葵兒童劇團」，接受話劇訓練與登台，因多國語言優勢，獲得參與美日合作電影〈大津波〉（1963，賽珍珠原著）的演出機會。十六歲，跟隨聲樂家松田敏學習，陸續推出單曲「夕陽の恋」（1967）、專輯「ジュディ･オングの魅力」（1968）等數十張，青春魅力深植人心。與此同時，翁倩玉領銜主演〈青春ア・ゴーゴー〉（1966）等四部電影，為歌演雙棲的偶像紅星。
1968年，應「中影」總經理龔弘邀請，回台接拍古裝片〈小翠〉（1968）。電影脫胎自《聊齋誌異》的狐仙報恩，唯情節有所修改，小翠（翁倩玉飾）不是非人的狐仙，而是活潑可愛的聰慧少女，出奇招治好未婚夫的弱智宿疾，她在片中表現搶眼，初次在台曝光就受到極高矚目。特別的是，翁倩玉雖自幼接觸國語，但僅止於日常對話，無法應用自如，返台拍攝〈小翠〉時，這項缺憾令她吃盡苦頭。為不影響工作，翁倩玉在每場戲前都請副導幫忙，一字一字補習，後再由母親接手，一句一句複習。高壓環境使語言在短時間內進步飛速，多年後回想，她甘之如飴：「很辛苦，但是很有意義！」
〈小翠〉受到歡迎，翁倩玉躍升「中影」力捧的一線女星，頻繁奔走台日兩地，接連主演國語電影〈萬博追蹤〉（1970）、〈真假千金〉（1971）、〈無價之寶〉（1972）、〈愛的天地〉（1973）、〈煙雨〉（1975）、〈追憶〉（1976）、〈黃埔軍魂〉（1978）、〈西廂記〉（1978）等。憑藉優異自然的演技，前後以〈真假千金〉、〈愛的天地〉榮獲第十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及第十九屆亞太影展感人演技獎的肯定。同一時間，翁倩玉也未放鬆在日本的演藝事業，持續推出單曲專輯，參與連續劇演出，也因為多國語言的才能，擔任「世界歌謡祭」司儀長達十年之久。


七０年代末，翁倩玉將重心轉回日本，未幾發行由名作曲家筒美京平創作的「魅せられて」（中譯：愛的迷戀）單曲，創下123萬的超高銷售記錄，成為首度奪得象徵日本唱片最高榮譽的「日本唱片大賞」的華人歌手。年末更受邀在「NHK紅白歌合戰」演出，事業攀上高峰。其實，早在六０年代中，翁倩玉已開始出版唱片，幾年來維持穩定銷量，卻難擺脫清純少女歌路。直至具地中海風情的「魅せられて」，外型歌藝技巧一氣呵成，順利轉型為「具有自我意識」的都會輕熟女。
不似想像中的量身打造，這首百萬金曲源自一段無心插柳。「魅せられて」原是內衣廠商為搭日義合作的電影〈獻給愛琴海〉（1979，Dedicato Al Mare Egeo，馳田滿壽夫導演）順風車，所撰寫的廣告歌曲。廠商不願歌星搶過商品風采，希望由新人詮釋，經過一番爭取，翁倩玉才雀屏中選，但條件是不能刊出演唱人。廣告一出，歌曲立即造成轟動，她礙於合約忍著不說，大半年後才揭曉真相。單曲發行，隨即引爆「一天十萬張」的超級風潮。
成功絕非偶然，翁倩玉在錄製歌曲時經歷地獄般的痛苦，無法體會歌詞意境的瓶頸，令她好幾次想摔麥克風放棄……「魅せられて」描寫現代女性矛盾而真實的愛情觀，作詞者阿木燿子擺脫嘗試擺脫社會約束的意境，讓翁倩玉吃足苦頭。其中一句「就算被溫柔的男人擁抱，也會被強勢的男人所吸引」，使她百思不解：「什麼？在自己喜歡的男生的懷裡，還去想別的男生的事情？我……沒有這種經驗。」翁倩玉自述聽從阿木老師的話：「妳什麼都不要想，唱就好了，笑瞇瞇地唱就好了！」沒想到，一唱就是三十年。「魅せられて」太受歡迎，歌曲還灌錄英語「Love is Calling Me」、國語「愛的迷戀」兩種版本，與日語交替演唱，展現翁倩玉的語言天分與優勢。


翁倩玉自小接受嚴謹的家庭教育，父親初期不贊成女兒從影，但見她有天分又努力，於是發揮所長為日文旋律填寫中文歌詞。「祈禱」、「珊瑚戀」、「溫情滿人間」、「初戀的滋味」、「陽春的東京」、「春風帶來一陣雨」等，翁炳榮藉歌詞抒發愛好和平的理念，透過翁倩玉嘹亮清新的歌聲詮釋，更有加成的效果。母親劉雪娥同樣愛深責切，照顧起居生活，早年還充當經紀人兼中文老師。隨著翁倩玉的地位越來越高，她則細心將獎座、唱片、海報、劇照、舞台服飾妥善整理收藏，於日本靜岡縣成立「翁倩玉資料館…倩玉的世界」。
作為在日最成功的華人明星，別人看來水到渠成，翁倩玉卻有許多難忘辛酸。投入影圈初期，多次被勸說改日本藝名，以掩蓋（至少不那麼明顯）外國人的身份，但她始終不願為一時方便而忘本，堅持使用Judy Ongg的代價，就是遭已談妥的時代劇臨時換角。吃了幾年悶虧暗棍，翁倩玉得到「加倍努力」的啟示，即不只是和競爭對手一樣、好一倍，而是要三倍五倍甚至更多的能量，才能在日本有與日本人一較高下的機會。


徐若瑄以ビビアン・スー（即Vivian徐）身份在日本大放異彩之際，往事無可避免被再度翻起。一如同樣拍過寫真集和裸露電影的舒淇，那怕事過境遷，無論願與不願，都是一份必須承擔的行李。時光退回二十年，少女隊時期的徐若瑄（用本名徐淑娟）顯得乖巧木訥，不多話的她總是靜靜在站反應機靈的吳佩瑜（現為電視台購物專家）身邊，白白淨淨漂漂亮亮。誰也沒想到，改名徐若瑄的徐淑娟，瞬間從少女偶像搖身成為台版宮澤理惠，一部三級電影〈天使心〉（1994）、一本全裸寫真《天使心》（1994），一切不一樣。
在尚稱保守的九０年代台灣，如此突破是契機也是危機。紛紛擾擾中，徐若瑄決定到日本另闢蹊徑，一句日文不會到節目應答如流，中間辛苦不言可喻。這位時時標榜來自台灣的小女生，憑著超人意志（如：罹患嚴重拇指外翻仍堅持為節目「火焰大對抗」練國標舞）撐過重重考驗，後更以綜藝節目衍生的合唱團體「黑色餅乾」登上「NHK紅白歌合戰」。談起過去，徐若瑄的甜甜笑中總帶著滿眶淚水，許多能說與不能說、記得與不記得的點滴，累積成今日知名度遍及亞洲的Vivian。


具有泰雅族（母親）血統的徐若瑄，國中畢業時參加華視「TV新秀爭霸戰」的「才藝美少女選拔」活動，從而加入演藝圈。由於同樣出自該節目選秀會的小虎隊造成空前轟動，製作單位於是如法炮製，結合吳佩瑜、王思涵（現從事舞蹈工作）、徐淑娟三人組成「少女隊」，發行「我的心要去旅行」（1991）、「偏愛你的心」（1992）專輯。經歷短暫走紅，人氣下滑的少女隊不久解散，徐若瑄轉往大小銀幕發展，主演〈卜派小子〉（1994）等。
為求突破，十九歲的徐若瑄解放尺度，拍攝電影〈天使心〉、〈桃色追緝令〉（1994）、〈赤裸天使〉（1995）之餘，也赴義大利西西里島為寫真集《天使心》取景。徐若瑄的大膽嘗試，在台灣引起熱烈討論，儘管市場反應佳，本人也為此承受極大壓力。正值徬徨猶疑，日本經紀公司向她招手。初期語言不通，徐若瑄只得每天犧牲睡眠補習，為免讓人誤會耍脾氣，一天到晚笑個不停，招牌微笑使她臉頰僵硬，晚晚回家熱敷。


1995年，被稱為「台灣的宮澤理惠」的徐若瑄正式在日出道，演出電視劇「Missダイヤモンド」（1995，鑽石小姐）、「東京23区の女」（1996，東京23區之女）、電影〈殺し屋&嘘つき娘〉（1996，殺手與說謊女人），日文單曲「くちびるの神話」（1995，唇的神話）、「共犯者」（1996）、「8月のバレンタイン」（1996，八月情人節）與專輯「天使‧想」（1996）。不只外型甜美可人，徐若瑄偶爾凸搥的日文，更是綜藝節目最喜愛的笑果，突出表現使她由來賓晉升固定班底，最知名的莫過在台灣也曾播出的「火焰大對抗」（日本原名：ウッチャンナンチャンのウリナリ）。
「火焰大對抗」常有角色扮演的喜劇橋段，為台日觀眾熟知的「黑色餅乾」即源自於此。最初，由藤本千秋（主唱）、內村光良、宇藤鈴木組成的「口袋餅乾」（正面角色）大受歡迎，於是創造出另一個專門欺侮好人的反派「黑色餅乾」，成員為徐若瑄（主唱）、南源清隆、天野博之（後加入中國籍的丁愷蒂）。不過，老是欺侮「口袋餅乾」的「黑色餅乾」，因為總嚐到「惡有惡報」的結局，反使觀眾由同情而支持。加上節目舉辦雙方單曲銷售比賽，成功炒出話題性，兩個團體也跟著越來越紅，最終登上「紅白」舞台。
「黑色餅乾」不僅活躍日本，也藉由徐若瑄的人氣紅到台灣，歌曲也都錄製日文、中文兩種版本，包括：「Stamina」（1997，鬥志）、「Timing」（1998，時機）、「Relax」（1998，輕鬆）、「Bye-Bye」（1999，再見）和「LIFE」（1999，生機）。最後兩張單曲面市前，「黑色餅乾」於節目訂下目標銷量，若未達到就得解散……可惜破釜沈舟並未逼出粉絲，曾創下三張單曲賣三百萬張紀錄的「黑色餅乾」，就此結束活動。


徐若瑄在日發展的全盛時期，各綜藝節目曝光量大增之餘，也成為日本廣告新寵，忙碌非常。然而，隨著「黑色餅乾」走下坡，瞭解綜藝明星轉型不易（徐若瑄自述很多人一聽她的日文就會笑，所以自然就在節目裡搞笑），她決定回台灣重新開始。挾衣錦榮歸的光環，徐若瑄轉型創作才女，為自己和其他歌手創作，同時發行多張專輯，如：「大麻煩」（1998）、「不敗的戀人」（1999）、「假扮的天使」（2000）、「我愛你X4」（2003）、「狠狠愛」（2005）、「Vivi and...」（2006）等，主演電視劇「狂愛龍捲風」（2003）、「戀愛兵法」（2007）、「日落之前愛上你」（2010）等；電影〈人魚朵朵〉（2005）、〈雲水謠〉（2007）、〈全城熱戀〉（2010）、〈茱麗葉〉（2010）等。期間，徐若瑄仍持續在日推出作品，包括單曲「不敗の恋人」（2000，不敗的戀人）和日本連續劇「本家のヨメ」（2001，本家之嫁）。2010年，徐若瑄暌違日本樂壇多年，再度發行單曲「Beautiful Day」（2010），象徵將再戰東洋娛樂圈。


日劇「本家のヨメ」裡，徐若瑄飾演嫁入傳統家庭的台灣少女，純真率直、真誠待人毫無心機、想什麼說什麼，反應她在日本觀眾心目中的正面定位。徐若瑄的劇中母親，就是另一位「來自台灣」形象強烈的翁倩玉，選角安排著實貼心至極。翁倩玉、徐若瑄母女與日本婆家的衝突，恰恰顯露不同文化的認知差異。只是，不同於連續劇中的相互體諒，兩位來日本搶飯碗的外國人，都經歷無法融入的處境……多年過去，雖然難關依舊，她們還是能憑著不屈不撓打破封閉，在異國展現無窮魅力。

參考資料：
1.陸惠玲，「星光難掩 翁倩玉13歲勇闖銀河」，TVBS，2006年12月18日。
2.陸惠玲，「旅日藝人翁倩玉 事業多元化發展」，TVBS，2007年1月2日。
3.沈殿霞主持，「友緣相聚…翁倩玉」節目，TVB翡翠台，2006年12月4、5日。
4.翁倩玉口述，《人生的盛宴—翁倩玉》，台北：春天出版，2002。
5.台灣電影筆記…人物特寫『翁倩玉』
6.百度百科…徐若瑄
7.維基百科…ジュディ・オング、魅せられて (歌謡曲) 、翁倩玉、徐若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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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03/24，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
節目摘要：【兩代明星比一比】翁倩玉、徐若瑄【主題】東洋發光：出身台灣、在日本大紅大紫並登上「紅白歌合戰」舞台的兩代女星
播放歌曲：「鬥志」黑色餅乾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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