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每個人都有祕密…瓊瑤作品〈寒煙翠〉

每個人都有祕密…瓊瑤作品〈寒煙翠〉

〈藍與黑〉（1964，王藍原著）的成功，使「邵氏」對台灣作家信心大增，備受歡迎的瓊瑤隨即成為合作目標。1967年初，「邵氏」便宣布將她的三本小說《船》、《紫貝殼》、《寒煙翠》搬上銀幕，掀起繼〈婉君表妹〉（1965，中影出品）、〈啞女情深〉（1965，中影出品）之後的瓊瑤電影熱潮。
相較於情感濃烈的《船》與沈重苦澀的《紫貝殼》，《寒煙翠》的人物雖然性格鮮明、火花不斷，但整體而言，仍帶給觀眾清新的氣氛。此外，欣賞〈寒煙翠〉就像是和女主角一起解謎的旅程，無論是純樸大哥、單純妹妹還是漫無目的的畫家、野性的原住民少女，每個人都有深藏心底的祕密。因為這些秘密的存在，才使看似簡單的故事變得引人入勝。

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7年7月5播出〈回顧全程在台灣拍攝的電影「寒煙翠」〉專輯。瓊瑤原著的〈寒煙翠〉不只有感人劇情，更記錄台灣的好山好水，對觀眾而言，是雙重的賞心悅目。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7/5
節目摘要：電影〈寒煙翠〉、女主角方盈
播放歌曲：〈寒煙翠〉插曲「苦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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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煙翠〉起源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電影〈寒煙翠〉以范仲淹這闕「蘇幕遮」為片頭，點出片名的思古幽情。實際上，引用古典文學佳句可謂原著—瓊瑤的主要特色，從早期的《菟絲花》（唐‧李白，古意）、《幾度夕陽紅》（明‧楊慎，臨江仙）到《卻上心頭》（宋‧李清照，一翦梅）、《青青河邊草》（漢‧無名氏，古詩十九首），上述標題有著畫龍點睛的效果，為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增添無限詩意。
據瓊瑤的說法，《寒煙翠》的靈感來自她與好友同遊橫貫公路時的體驗。當時一行人乘車翻越合歡山，經過霧社、埔里再轉往日月潭，眼前的曠野、小溪、樹林及山地女孩令她神往不已，便決定以此構思一部作品。或許是對自己在旅遊中「闖入者」的身份頗有感觸，瓊瑤將女主角陳詠薇設定為「遠離父母離婚場景而被迫住進青青農場」的外來人，更有甚者，主角不僅心思細密，對寫小說也有興趣。於是，我感覺詠薇不只是瓊瑤筆下的人物，亦是她一部份的化身。


原著與劇本
心有所感的瓊瑤，下筆非常順利，四個月就完成《寒煙翠》文稿。延續她一貫的寫作習慣，《寒》不僅主角愛情曲折複雜，每個配角也擁有各自的故事，副線不僅不遜於主角，甚至更引人入勝。然而，對導演嚴俊來說，瓊瑤緊湊精彩的故事，卻造成改編劇本的困難。他曾在〈從籌備到攝製—「寒煙翠」的回味〉中寫到：「改編的工作，是相當吃力的，因為一本那麼厚的小說（四百二十三面）要縮成一百二十分鐘的電影，卻是頭痛的事，何況原著人物的刻劃，故事的曲折，高潮的起伏，都安排得恰到好處，的確不容易刪除。」
據聞，《寒煙翠》的劇本先交與陳蝶衣改寫，但成果差強人意，眼見時間緊迫，嚴俊只得跳下來重寫。對於自己的成果，嚴俊秉持中國人的「謙虛」習性稱：「看了又看，改了再改，覺得尚差強人意。」儘管嚴俊強調尊重原著的精神和主題意識，且劇本和原著「沒有什麼大的出入」，但還是「忍痛的刪除三分之一有多」的原著內容。
電影以嫻靜少女詠薇為主線，奔馳山野間的熱情原住民少女綠綠則是副線。相較於原著，電影著重於年輕人的愛情糾紛，將章母和韋校長的私戀刪除，也讓詠薇父母重修舊好。對此，嚴俊提出自己的看法：「在中國固有的道德上講，一個有夫之婦，背地裡與人偷戀，這是不能寬恕的，何況舜涓本身卻是一位賢妻良母型的女性……至於詠薇父母鬧離婚的問題，這是我不大同意。」縮減劇中「不道德」的設計後，嚴俊特別強調由自己客串演出的章父，將他塑造成一位山東口音的退伍軍官，講話毫不修飾、脾氣暴躁，對原住民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嚴俊希望藉此凸顯父親與妻子、兒女間的不協調，合理化其間的衝突與矛盾。

粟子曰：改編原著劇本
受到電影篇幅的限制，多角複雜的原著勢必面臨「刪減」命運，譬如《紅樓夢》就是最明顯的例子，精彩絕倫的大觀園，最後只剩下寶哥哥、林妹妹的愛情，其餘的只好忍痛犧牲。電影版的〈寒煙翠〉也遭遇同樣的問題，為了加強主角的部分，而捨棄部分配角的劇情，使一些原本很有戲的角色流於平淡。其中，最明顯的就是韋校長和余亞南，前者在原著中與章母有段精神式的婚外情；後者則是貪色卻不負責任的畫家。但來到電影裡，韋校長的角色可有可無，亞南則是名字比人還常出現的龍套。
說實話，我不認為嚴俊飾演的章父需要如此篇幅，尤其許多時候，他只是一味地以自己的立場指責兒子，意思到了就好，罵十句和罵一句沒什麼差別。相較於嚴俊在〈船〉中「單純客串」的適當，於〈寒煙翠〉擔任同時擔任導演與演員的他，在戲份上似乎有偏袒自己的嫌疑。


台灣取景：埔里、阿里山、台南珊瑚潭、高雄澄清湖、墾丁、恆春
〈寒煙翠〉的內景是在「邵氏片廠」完成，佔全片二分之一的外景則選擇在台灣拍攝，新竹青草湖、南投埔里、嘉義阿里山及屏東墾丁、恆春等都列入考慮範圍。只是，當導演嚴俊於1967年4月中旬抵台勘查電影中的「夢湖」場景時，卻陷入不小的麻煩：「朋友們說，青草湖可以用，可是我去了一看，只見青草不見湖，我們又跑到石門水壩最裡邊『八結』，勉強可以用，但不夠神秘性，台南的珊瑚潭雖有神秘感但缺乏幽美，在沒有辦法之中，我選了珊瑚潭一部份，另一部份在高雄的澄清湖，這樣，才把夢湖的外景解決。」為了尋訪適合的取景地點，嚴俊揮別愛妻李麗華，跋山涉水到處奔走，時而高溫34度、時而讓人冷到發顫。超乎想像的艱辛，令擔任綠綠一角、初入影壇的白琳大嘆：「早知道拍電影這麼苦，我才不幹呢！」的確，從開始到結束，〈寒煙翠〉共花費九個月的時間，直到1968年才順利於港台上映。
橫跨台灣南北的外景隊伍，經過一個月馬不停蹄的努力，終於將書中如畫的景致化成影片。農場、夢湖、群山、森林、小徑……處處翠綠，電影發揮「夢工廠」的魅力，使觀眾欣賞瓊瑤的唯美故事之餘，亦驚豔於台灣的山海美景。


選角噱頭
〈寒煙翠〉開拍前，「邵氏」曾發起一項「徵求台灣觀眾意見選擇男女主角人選」的活動，票選日期由1967年1月26日至31日，短短數日即收到來自台灣的四百多封來信。據製片主任鄒文懷稱：「女主角以凌波、方盈兩人得票最多（票數相同）、李菁、何俐俐（即何莉莉）次之，胡燕妮得票第三。男主角則關山、金漢票數一樣多。」由於最高票的凌波身懷六甲，只得選派票數相同的方盈出任。
與此同時，「邵氏」公布由觀眾選出的〈寒煙翠〉「卡司脫」為：第一女主角陳詠薇（方盈）、第二女主角章凌雲（秦萍）、第二女主角綠綠（林嘉）、第一男主角章凌風（金漢）、第二男主角章凌霄（金峰）。有趣的是，上述的名單和〈船〉（1967，票選時該片尚未在台上映）有八分雷同，或許觀眾與「邵氏」眼光相近，才會選出如此神似的卡司。
本以為角色底定，未料約20天後，「邵氏」卻表示又收到來自港台兩地的影迷反應，經過導演嚴俊的計算，除了方盈維持擔任第一女主角，其餘角色無一沿用。「如此選了半天豈不白搭？」我看著四十年前的新聞，仍有種「何必為之」的無奈。其實，電影公司製造話題本是無可厚非，讓觀眾能有選取角色的機會，也是很好的宣傳點子。只是，當影迷們一頭熱地寄信投票後，卻又以近乎「黑箱子作業」的方式推翻，使美意蒙上塵埃。


寒煙翠（Mist over dream lake）
導演：嚴俊
原著：瓊瑤
編劇：嚴俊
演員：方盈、喬莊、岳華、王俠、井莉、嚴俊、白琳、歐陽莎菲、高寶樹、房勉
出品：邵氏兄弟（香港）有限公司
插曲：苦情花
首映時間：1968年1月5日（香港）、1968年8月14日（台灣）
片長：101分鐘
附註：外景全數在台灣拍攝。
劇情簡介：
陳詠薇（方盈）的父母感情破裂、準備離婚，母親許潔君（高寶樹）為免她傷心，將她送至埔里鄉下的章家暫住。章家女主人舜涓（歐陽莎菲）和潔君情同姊妹，對她的遭遇頗感同情。舜涓的丈夫一偉（嚴俊）為人毫不修飾、固執古版，不僅當面指責潔君意圖離婚，更見詠薇青春可愛，直言希望她當自己的兒媳婦。
章家共有三名子女，老大凌霄（王俠）誠懇踏實，協助父親管理「青青農場」；次子凌風（喬莊）在台南念大學，放暑假仍樂不思蜀，公子哥兒脾氣和大哥截然不同；小女兒凌雲（井莉）溫柔善良，乖巧可人。章家上下對詠薇母女十分歡迎，只是詠薇惦記父母離婚之事，總顯得鬱鬱寡歡。


隔日，潔君返回台北，詠薇獨自一人外出散步，遇上天天找尋靈感的怪異畫家余亞南（岳華），困惑之際，又看見章家大哥滿臉憂愁地追逐原住民少女綠綠（白琳），兩人似有隱情。一連串奇異的見聞，詠薇有些頭昏腦脹，便躺在樹林裡小憩。
沒多久，詠薇從父母離婚的惡夢驚醒，才張開眼睛，卻發現有一位年輕男子盯著她瞧，此人就是生性浪漫的章二哥凌風，兩人四處玩樂、十分愜意。返家後，章父看見凌風，氣憤問他為何暑假過去十幾天才回農場，凌風油嘴滑舌回答：「是為了等送給爹的皮衣。」此言雖瞞過父親，卻未躲過精明母親的質問，凌風才回答是和朋友到台北玩。


凌雲送給詠薇一頂帽子，兩人談起大哥凌霄的際遇。凌霄原是主修文學，卻為了協助父親轉而投入科技農業。詠薇好奇他為何能忍受如此孤單無趣的生活，凌霄卻苦笑回答，自己除了能征服土地，已無其他可征服。
此時，詠薇收到母親來信，章母見她滿臉愁容，只得好言勸慰。最後，章母語重心長地說：「人的世界有許多的事情是毫無道理，可是你又無法逃避。」她無奈的表情，好似是說給自己聽。

章家的牧羊童秀荷不小心掉了一頭小羊，她擔心被章父責罵而沿路大哭，詠薇見狀，便答應替她尋找。奔走間，意外遇上一位原住民男性，兩人因語言不通，追逐好長一段路，經過韋白校長（雷鳴）的解釋，才解開誤會。原來，此人是綠綠的父親老林（房勉），他先是錯認詠薇是自己的女兒，後又擔心她在山裡迷失，才一直追著詠薇跑。
韋校長送詠薇回章家，章父正在抽打秀荷，他氣言：山地人沒一個好東西，非打死秀荷不可。韋校長好言勸慰，也得來一陣混罵。此時，摸著肚子的凌風姍姍走來，笑稱自己把小羊烤著吃掉了。
詠薇聞言負氣離開，她雖無法原諒凌風不負責任的行為，但經過他的好言認錯，兩人的感情更上一層。

隔日，凌風帶詠薇到「夢湖」遊玩，詠薇驚訝於美景，更好奇湖畔「苦情花」的由來。他透過一首名為「苦情花」的山地流行歌曲，將山地少女與平地青年的淒美愛情故事告訴詠薇。
夜晚，詠薇倚窗想著「苦情花」的故事，卻看見余亞南在章宅徘徊的身影。沒多久，凌雲就從房裡跑出，偷偷和亞南約會。
凌風和詠薇去探望韋校長，詠薇表示自己越來越喜歡此地，因為這裡有許多想像不到的東西、景致和……人物！


詠薇在湖畔遇到綠綠，兩人無論外型個性都不相同。詠薇對綠綠很好奇，凌風卻說她是妖女、像火一般，除了自己，沒有男人可以抗拒。凌風認為，綠綠需要一個穩定可以讓她依靠的人，詠薇認為或許凌霄是適合的人選。之後，詠薇到農場找凌霄，兩人合唱「苦情花」的場景被章父看到，以為他們有了感情，十分高興。

午間，凌霄想起綠綠食不下嚥，匆匆離開餐桌，惹來章父大罵。凌霄在夢湖旁徘徊，正巧碰到綠綠在划船，才交談兩句，綠綠便認為凌霄和其他男人一樣，只想玩玩而已，凌霄則說自己是想踏實地建立一個家。站在山丘上的詠薇目睹一切，對凌霄更是同情。
凌霄向父親提出與綠綠的婚事，章父大發雷霆，更質問兒子：「為何不娶詠薇？」讓眾人尷尬異常。詠薇向凌霄表示，自己知道並支持他對綠綠的感情，這些話讓洩氣的凌霄非常感動。

凌風數度偷看詠薇的日記，見詠薇生氣更強詞奪理，直說要脫掉她自以為是的外衣，說完更強吻詠薇。詠薇對他的舉動非常生氣，更因此一整天都沒出房間。
清晨，詠薇不顧天氣陰霾，到農場附近散步，沒多久，卻碰到傾盆大雨，剛好碰到在附近作畫的亞南。未料，亞南卻想非禮詠薇，她只得拼命往山上跑。更令她意外的是，凌風單獨和綠綠在小木屋見面，兩人對話曖昧，目睹此景的詠薇一病不起。
一個星期過去，詠薇的身體逐漸好轉，凌風趁隙請傭人送紙條和苦情花。他稱自己未做對不起詠薇的事，更發誓將永遠愛她，兩人感情更深。


凌雲向詠薇談起對亞南的愛情，興奮地以為自己是亞南靈感的來源。沒想到，這是他一貫的追女伎倆，對詠薇、甚至許多女孩子都說過同樣的話，詠薇擔心凌雲越陷越深，只得提醒她莫相信亞南的花言巧語。
此時，綠綠的父親向章父找女兒，他認為綠綠徹夜未歸，一定是和章家的兒子鬼混，兩人扭打一團。凌霄說自己昨日很早就寢，不知綠綠去向；反倒凌風徹夜未歸，他更表示整晚都和綠綠在一起，令詠薇氣憤難過。凌風解釋，他是陪伴亞南為綠綠畫裸體畫，並未做任何不軌的事。
詠薇看到母親即將離婚的信，又想起凌風的種種，不免悲從中來。凌風眼見詠薇傷心痛苦，答應再也不會傷害她，兩人重修舊好。

綠綠懷孕，老林帶著女兒到章家質問凌風，凌風直言孩子不是自己的，凌霄則稱「若是我的早就認了！」章父將老林、綠綠打出自宅，詠薇則再次對凌風失去信心。凌風為求清白，但詠薇到山上找老林，卻被他以柴刀砍傷，所幸並無大礙。
為了保全綠綠並成全自己的愛情，凌霄向父母承認孩子是他的，章父仍舊固執憤怒，但章母卻說應放棄對山地人的偏見，為了自家骨肉，成全凌霄和綠綠。
章家請韋校長作媒，老林雖然答應，但綠綠卻已失蹤。詠薇在夢湖畔找到綠綠，她稱自己並不想自殺，只是逃家兩天餓得沒有力氣。從詠薇口中得知凌霄願意負責，綠綠滿臉猶疑，她說肚子裡是亞南的孩子，才告訴對方這個消息，隔日他就消失不見。詠薇請綠綠勿說出孩子父親的祕密，如此才能保全凌霄和她的婚姻。

凌霄與綠綠順利結婚，凌風和詠薇的感情也穩定下來。詠薇的父母一同到「幽篁小築」接女兒，原來他們接受章母的建議，決定為了詠薇維繫溫馨的家庭。


參考資料：
1.本報香港航訊，「『寒煙翠』男女主角邵氏已經決定 方盈金漢攜手合作 另加秦萍林嘉金峰」，《聯合報》第八版，1967年2月3日。
2.本報訊，「『寒煙翠』外景對短期內來台拍攝」，《聯合報》第八版，1967年2月21日。
3.本報訊，「新片寒煙翠已在港開鏡 外景隊人員本月底回國」，《聯合報》第八版，1967年3月8日。
4.本報訊，「嚴俊昨日抵台 拍『寒煙翠』 外景選定阿里山等」，《聯合報》第八版，1967年4月18日。
5.中央社台北二十八日電，「李麗華昨返港」，《經濟日報》第五版，1967年4月29日。
6.恆春訊，「『寒』片外景隊 正在恆春工作」，《聯合報》第六版，1967年5月2日。
7.瓊瑤，「寒煙翠」，瓊瑤小築，檢索日期：2007年6月9日。
8.嚴俊，〈從籌備到攝製—「寒煙翠」的回味〉，《香港影畫》第20期，1967年8月，頁30～31。

圖片來源：
〈寒煙翠〉DV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