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影圖專欄】跨越省籍愛情喜劇…〈兩相好〉

【八月影圖專欄】跨越省籍愛情喜劇…〈兩相好〉
粟子

三、四○年代的紛擾，使部分原居中國的世代，南遷至英治香港或國府台灣。到了新天地，他們失去原本的省籍，轉而被統稱為「北方佬」或「外省人」。雖說同是黃皮膚，後到的仍顯得格格不入，從語言、觀念、習慣……難免與先來者發生隔閡。一觸即發的嚴肅對立，到了擅長都市喜劇的香港「電懋公司」編導手裡，倒成為貼近觀眾的好題材，造就六○年代初十分賣座的〈南北和〉（1961）、〈南北一家親〉（1962）等作品。
在台灣勤力耕耘的年輕導演李行，見「南北系列」大受歡迎，對應台灣同樣有省籍融合的問題，於是靈機一動，製作類似題材的電影〈兩相好〉（1962）。儘管演員陣容不若「電懋」閃耀，經費也沒大公司寬裕，但〈兩〉不僅延續「南北系列」中「父輩對抗、兒女相戀」的討喜橋段，更善用國台語對話的趣味，增添不少台式風味。


〈兩相好〉敘述原住上海的中醫（魏平澳飾）與妻子（穆虹飾）至台北開業，隔壁的西醫（戽斗飾）和太太（楊月帆飾）因語言、生活習慣等小誤會與對方摩擦漸生。就在雙方互看不順眼的同時，下一輩的愛情卻突飛猛進，兩家父母破壞不成，只得硬著頭皮談判，卻沒想到越聊越投機，最後竟成了兒女親家。
與原型〈南北和〉相同，〈兩相好〉的衝突也在上一代爆發，不過〈兩〉片未如「南北系列」將雙方的爭執直接歸責於省籍差異，而是以「中醫妻子信任西醫」及「丈夫對隔壁太太的體貼」為導火線。電影裡，穆虹的另一半雖是中醫，但不諱言自己不相信語帶雙關的「他」，一是指中醫，二則是丈夫這個人，寧願找隔壁的西醫戽斗治療宿疾。無奈穆虹生得妖嬌美麗，與戽斗談笑風生，看在胖太太楊月帆眼裡自很不是滋味；另一面，中醫師見妻子不捧場，索性拉攏「害怕注射」的西醫太太，對她溫柔關懷，立刻引來妻子白眼……。
或許為配合當局促進省籍和諧的「政治正確」，〈兩相好〉越來越偏向對中西醫的論辯及雙方夫妻說不出口的吃醋心理，進而延伸出不准娶（嫁）隔壁人的禁令。感覺上，省籍只是「眾因之一」，不像「電懋」的「南北系列」那般無所不在。


除以喜劇手法呈現不同省籍的互動情形，〈兩相好〉外景亦紀錄許多老台北的舊時景象，譬如：圓山兒童樂園、淡江宮燈教室、台北中華商場等。雖然由李行父兄李玉階、李子弋出資成立的「自立影業」算是小成本公司，布景、攝影技術不免陽春，但就故事的劇情氛圍來說，已營造得十分出色。此外，電影的笑點亦非刻意營造，而是從對白中自然流露。說到這，不免想起飾演外省楞小子的金石咬著舌頭唸妹妹寫的台語小抄：「甲我去剃頭厚磨（和我出去玩好嗎）？」少女王滿嬌笑豔如花答：「你這個俗（死）鬼！」的可愛畫面，雞同鴨講也成愛侶，最能反映〈兩相好〉愛情無省籍的旨趣。


〈兩相好〉後半段，西醫太太面對兒女質問，吞吐說出不肯答應與外省家庭通婚的原因，是擔心女兒嫁到上海（背後隱含反攻大陸的意思），不僅日後很難見面，也唯恐被欺負無娘家可回。長子聞言以台語安慰：「不是想去唐山玩，如此有個親戚在那豈不更好？」國共尖銳對立的六○年代，男主角輕鬆說出「不可能的任務」。沒有義憤填膺的反攻復國，電影撇開令人發愁的政治現實，直接跳進烏托邦式的歡樂結局。

參考資料：
1. 姚鳳磐，「『兩相好』開鏡記」，《聯合報》第八版，1961年11月3日。
2. 徐昂千，「我看兩相好」，《聯合報》第八版，1962年2月18日。
3. 黃仁，《行者影跡—李行‧電影‧五十年》，台北：時報文化，1999年，頁112。
4. 邁克，〈天堂的異鄉人〉，《國泰故事》，香港：香港電影資料館，2002，頁208。

本文同時刊登於：
1.高雄電影圖書館「八月份月訊」紙本
2.電影瘋‧瘋電影「【台灣戲夢】跨越省籍愛情喜劇…〈兩相好〉」
3.戀上老電影…粟子的文字與蒐藏「【八月影圖專欄】跨越省籍愛情喜劇…〈兩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