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lated Posts Plugin for WordPress, Blogger...

2009年10月13日 星期二

【廣播】執著影途的奮鬥路…上官雲珠


執著影途的奮鬥路…上官雲珠
粟子

「演到弱女人的辛酸時,她(上官雲珠)曾在片場上放聲痛哭,失去了控制。這便是上海式傳奇,當一堆沙子變成了金子,誰都知道它們經過了怎樣的烈火。」陳丹燕,《上海紅顏遺事》,頁10。

每部戲裡不免有負面女性形象,可能是欺侮幼兒的後母、吝嗇挑剔的婆婆、驕傲撒野的小姑、愛嚼舌根的鄰居……其中出現機率最高的,莫過用盡心機、搶人丈夫的交際花。四0年代,只要提到這類角色,所有人腦海都會出現一個名字,她就是上官雲珠(1920~1968)。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曾在他與季季和著的《我的姊姊張愛玲》(印刻,2005)中提及姊姊也喜愛中國明星,包括阮玲玉、談英、陳燕燕、蔣天流等,名單裡也見到上官雲珠的名字,而她正是因張愛玲編劇的〈太太萬歲〉(1947)名滿上海,說來也是很難得的緣分。
儘管在銀幕煙視媚行,朋友眼中的上官雲珠倒是爽朗直率,當然也有幾分都市小姐的虛榮和嬌氣,卻不令人反感。作為一位演員,無論是自己熟悉或陌生的人物,上官雲珠總是盡心盡力把握每個機會。畢竟自十幾歲開始,她就以當明星為唯一目標,只要能演戲,付出一切也在所不辭。

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9年10月8日播出〈回顧1949前明星「上官雲珠」(上)〉專輯,中、下集將分別於10月15日、10月22日播放,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10/08
節目摘要:上官雲珠(上)、電影〈太太萬歲〉
播放歌曲: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插曲「月兒彎彎照九洲」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10/15
節目摘要:上官雲珠(中)、電影〈希望在人間〉
播放歌曲:電影〈南島風雲〉插曲「游擊隊歌」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10/22
節目摘要:上官雲珠(下)、電影〈麗人行〉
播放歌曲:〈麗人行〉編劇田漢填詞的歌曲「四季歌」(電影〈馬路天使〉插曲,周璇演唱)

本文同時刊登於「戀上老電影…粟子的文字與蒐藏」新聞台
文章網址:執著影途的奮鬥路…上官雲珠
該處有更多電影文章可以欣賞唷!


關於上官雲珠
本名韋均犖(讀音ㄌㄨㄛˋ,非常明顯的意思)、韋亞君,江蘇江陰人,生於無錫,於上海五倫中學、蘇州樂益女中就讀,十六歲時輟學嫁給美術教師張大炎,誕下一子。1938年,隨張家避難至上海租借區,為維持生計,到戲院旁的何氏照相館任開票小姐,時常接觸影劇界人士,對演戲產生興趣。1940年,陸續考入「華光戲劇學校」、「新華影業公司演員訓練班」學習表演,改藝名上官雲珠。
1941年,投入影圈,先受「新華」獲邀擔任〈王老虎搶親〉(1941)主角,惜角色為他人取代,之後轉入話劇團,和南國劇團、天風劇場、中國旅行劇團、上海藝劇社等劇社合作,以「雷雨」(1941)的丫環四鳳、「清宮怨」(1945)的珍妃等受到矚目。同時亦參與電影演出,但多為配角,作品包括:〈玫瑰飄零〉(1941)、〈國色天香〉(1941)、〈黑衣盜〉(1941)、〈花月良宵〉(1942)、〈大飯店〉(1942)、〈賊美人〉(1942)等。1941年末,上海孤島時期結束,電影機構全由日人把持,上官將重心轉至話劇,此後四年未上大銀幕。1943年,和首任丈夫分手,與留美歸國的文人姚克再婚(1946年離婚)。
1946年,經演員好友藍馬介紹重返電影,在〈天堂春夢〉(1946)飾演勢利潑辣的妻子,由於演技逼真,一舉打開知名度。隔年受邀入「崑崙影片公司」,主演代表作〈太太萬歲〉、〈一江春水向東流〉(1947),成功詮釋交際花施咪咪及「接收夫人」何文豔,事業邁入高峰。同一時期的作品還有〈萬家燈火〉(1948)、〈群魔〉(1948)、〈希望在人間〉(1948)、〈麗人行〉(1949)、〈烏鴉與麻雀〉(1949)、〈三毛流浪記〉(1949)等,大多為反應社會階級衝突的左派作品,上官不只反派入骨,善良純樸、傳統賢淑的主婦一樣演得出色。
中共建政,加入「上海電影製片廠」,演出電影:〈太平春〉(1950)、〈彩車曲〉(1951)、〈勞動花開〉(1952)等,不久因第三任丈夫程述堯(1951年結婚)在三反五反運動中受牽連,離婚後立即與賀路再婚,組織以「生活作風問題」進行處分,命其五年不許拍片。1955年,〈南島風雲〉(1955)導演白沉請她接替張瑞芳扮演護士長符若華一角,上官以細膩富層次的表演彌補先天的差異,成功塑造革命戰士的英勇形象。她因此由電影廠的「右派名單」轉為「保護對象」,更憑〈南〉片隨「中國電影代表團」赴捷克觀摩國際電影節。返國後,陸續參加〈情長誼深〉(1957)、〈今天我休息〉(1958)、〈春滿人間〉(1959)、〈他們的心願〉(1960)、〈枯木逢春〉(1961)、〈早春二月〉(1962)、〈血碑〉(1964)及〈舞台姐妹〉(1965)等。
1965年,至農村工作時,身體感到不適,隔年經檢查發現罹患乳腺癌,手術後又轉移至腦,其間一度陷入昏迷,但她憑著堅毅的生命力奇蹟甦醒。正欲靜養之際,文化大革命爆發,上官雲珠遭到瘋狂抄家鬥爭,遭遇屬影人中最慘。1968年十一月,她不堪屢次毒打折磨,凌晨跳樓自殺,得年四十八歲。上官雲珠演出電影、話劇各三十餘齣,為數部俄國電影配音,是具備外型條件且可塑性極高的性格演員。


出道波折
如果沒有戰爭,上官雲珠或許終其一生當師母,過著不怎麼燦爛,但平靜安寧的生活。然而,花樣年華的她來到摩登新潮的上海,以漂亮臉蛋與清亮口齒,謀得一份照相館的工作,常有明星來此光顧,發散令人羨慕的耀眼氣質。原本逃難的悵惘被眼前的美妙取代,這位條件頗佳的韋小姐,也興起「明星夢」。上官雲珠最小的兒子韋然回憶,母親曾和他提過這段往事……上官問平日熟絡的演員說:「你看我能不能演電影呀!」對方認為長相體格都沒問題,就是一口吳濃軟語,建議不妨學好國語(普通話),學好了便能拍電影。她投考戲劇學校,不久獲得錄取,但只演了話劇「米」與「人之初」就告停辦。
挫折並未打碎韋亞君的夢想,輾轉又進了「新華」籌辦的訓練班,導演卜萬蒼為她取名上官雲珠,取「九天銀海明珠」之意。沒多久,上官雲珠如新名字般一飛沖天,獲得「新華」提拔,擔任新戲〈王老虎搶親〉的主角。人稱「噱頭大王」的老闆張善琨,開始密集宣傳新人,為她冠上藝苑新葩、傾國傾城等形容詞,只是上官還來不及品嚐這暈陶陶的滋味,就公司被驟然換角……記者筆下的「新葩」頓時成了「草包」,名正言順由老闆娘童月娟取代。
據此片男主角顧也魯觀察,上官雲珠當時第一次拍電影,對攝影廠種種都感陌生,幕後人員的準備動作、場記開拍前的打板,都令她發慌,完全沒辦法入戲。試了幾次,導演徐欣夫很不滿意,於是提出換人。除了本身的問題,還有另一種非關演技的說法,即老闆張善琨與妻子童月娟鬧得不愉快,故意讓捧新星來與之抗衡。但沒過多久,夫妻和好如初,當作棋子的新人只好退位,一切恢復原狀。
經歷一場「雲霄飛車」式的明星夢,上官雲珠並未因此洩氣,個性倔強的她,反而決定要以同一個藝名闖蕩影圈,一輩子都要走演戲這條路。上官無論多小的劇社、多不顯眼的角色都願意嘗試,並經友人介紹加盟「藝華影片公司」任配角,累積不少表演經驗。


婚姻抉擇
自上官雲珠對戲劇發生興趣,第一任丈夫張大炎始終不怎麼高興,見她穿著打扮日漸貴氣,又不時拋頭露面成了「電影明星」,心裡更不是滋味。結婚第四年,上官堅持接下〈王老虎搶親〉主角,丈夫說什麼也不答應,夫妻衝突漸增。兩人的兒子張其堅接受電視訪問時,曾談到父親的心境:「我父親喜歡她就希望她永遠在他的身邊,應該也有一個預感……覺得如果演戲她經常跑出去,弄不好就沒了,所以他就不贊成她去演戲,實際上主要就是怕她離開他。」
張其堅坦言父親很愛母親,年齡相差九歲,張大炎是在上官雲珠很小時就喜歡她,一直等著她長大,盼到女方十六歲,終於順理成章結婚。剛搬到上海,兩人感情很好,上官為了出入方便要學腳踏車,丈夫就教她騎,張其堅描述:「我在弄堂門口就看著她這麼高興。」雖然〈王老虎娶親〉的機會沒了,但上官雲珠還是堅持參與話劇,張大炎會帶兒子去看媽媽,自己也明白妻子演得很好,但就是覺得不舒坦。未幾,上官雲珠結識「清宮怨」的編劇姚克,並將他介紹給丈夫……張其堅覺得父親未必猜想他倆會結為夫妻,只是見到太太與如此翩翩紳士談笑風生,反把自己晾在一旁,內心絕對不好受。
隨著上官雲珠越來越忙,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張大炎只好喝酒消愁,見事無轉圜,索性搬往學校宿舍,與妻子分居。另一面,姚克的英國籍妻子被進佔上海的日軍抓入集中營,他成了「另類」孤家寡人,便和上官越走越近。1943年五月,上官雲珠和張大炎協議離婚,再與姚克赴北平閃電結婚。


姚克婚緣
和傳統世家出身的前夫截然不同,畢業於英國耶魯大學的姚克作風洋派、才華洋溢,兩人結婚前,他即推薦上官演出「雷雨」四鳳及自己任編劇的「清宮怨」主角珍妃,成為她舞台生涯的代表作。婚後,姚克非但沒有阻止妻子演戲,而是介紹她認識許多文藝圈的朋友,上官雲珠的第三個兒子韋然(原名程燈燈,與第三任丈夫程述堯所生)認為與姚克的這段婚姻,對母親影響至深:「姚克是在這個文藝的理論上面的造詣是非常深的,另外姚克的一些朋友,他那個社會圈子,也給了我媽媽更大的視野。」
與姚克婚後,隔年七月女兒姚姚(1944~1975)出生,上官雲珠無論公私都度過一段很快樂的日子,韋然談到這段日子時說:「據我一些長輩跟我講起來......覺得我媽媽就是心情非常好,境遇也很好,就是從這個演藝這個道路也是很開闊地往前大步走這麼一個過程。那麼她肯定是留下了很多非常美好的記憶,她是真心喜歡姚克,而且有了姐姐。」
上官雲珠持續醉心舞台,跟著劇團南北奔波,到青島、天津、濟南各處登台,半年不在的結果,就是得到丈夫出軌的消息。得知姚克已另結新歡並同居,上官的痛苦可想而知,當時還未出生的韋然敘述:「當時鬧得有多僵,有多激烈,這個都是很難說,就是各種各樣說法,是不是誰吵到家裏來了,有沒有這種事那都不知道,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分手了。」1946年初秋,上官雲珠與姚克協議離婚,結束三年婚姻。之後,姚克離滬赴港,上官繼續留在上海,女兒姚姚由女方扶養。


黃金時代
四年未接觸大銀幕,劇團結識的好友藍馬知道她有意拍電影,極力向〈天堂春夢〉劇組推薦,上官雲珠因此得到一個惡妻角色。經過這些年的鍛鍊,上官已非〈王老虎娶親〉時的吳下阿蒙,她眼神銳利、口齒清晰,勢力到骨子裡的狠勁,令觀眾眼睛一亮,演技也得到評論界的肯定。基於之前的成功,上官受邀演出〈太太萬歲〉中的交際花,她在有限的戲份裡,為施咪咪創造立體感,即誘惑凱子上鉤時的魅力、玩弄男人於鼓掌間的招數以及對自己丈夫無可奈何的付出,把握得細膩寫實而不失戲味……此時,她已是上海影圈公認的實力派,過往那些「繡花枕頭」的批評,早已煙消雲散。
或許因為演得維妙維肖,導致觀眾甚至同行都以為上官愛慕虛榮,實際上,她的衣著搭配確實講究,紗鑲細邊的長旗袍、繡花鞋、精工雕製的檀香扇和簪著幾朵白茉莉的黑亮髮夾,鄭君禮看了調侃:「上官,妳這打扮……」「不正派,是伐?」撇開在上海生活不得不為的「武裝」,私下的上官雲珠開得起玩笑,還有幾分率真與重義氣。
〈一江春水向東流〉後,為擺脫「壞女人」的刻板印象,上官雲珠接下〈萬家燈火〉裡小市民妻子一角,迥然於先前外放潑辣的表演方式,她以簡單而深刻的面部表情,表達複雜的情緒反應,展現寬廣戲路。她後來接連又在〈希望在人間〉與〈麗人行〉擔任正面人物,尤其是〈希〉片中的婦產科醫師,上官雲珠認為這與她的生活經歷相差甚遠,於是花費更多心思準備,還以看病為由找女大夫診治,以觀察她們的言行舉止。除此之外,她也將妻子對丈夫兒子的愛演繹得十分動人,相較其他高呼抗敵的激情樣版,上官雲珠無疑是最人性也是最吸引目光的一個。


新家庭破碎
事業蒸蒸日上,上官雲珠的感情也有了新發展,與姚克分手後,她一面盡心培養姚姚,一面演戲,也和藍馬好過一段時間,但不久就因彼此生活不適應而分開。1949年後,上官選擇留在上海,她很積極參與新中國的文藝演出,在四幕話劇「紅旗歌」任主角。
1951年,上官雲珠與「蘭心劇院」的經理程述堯結婚,這位一臉書卷氣的男人,對她和她與姚克的女兒都很好,據陳丹燕以姚姚為主軸撰寫的傳記《上海紅顏遺事》描述:「(程述堯)帶著孩子氣的懵懂與精明,和一顆從基督教學校薰陶出來的悲憫心。」每每看到姚姚被上官嚴格打罵,就會站得遠遠,傷心驚慌又心疼地望著她。同年,兩人的孩子韋然出生,本來和樂的家庭,卻因為隔年的三反運動打亂……程述堯被指「貪污」,將1949年舉行的勞軍救災款納入私庫,審問沒日沒夜進行,個性天真的他不耐審訊,心想大不了拿錢賠就好,竟然糊里糊塗認罪。沒想到,程述堯從此成為貪污份子,免去職務並由原單位監督改造,一下由天堂打到地獄。
和毫無政治敏感神經的丈夫不同,上官雲珠自建政後全力參加黨號召的每項活動,現在卻因為丈夫的「貪污」遭受異樣眼光,好強的上官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堅持與程述堯離婚。然而,前夫免職不到一年,上官又與賀路再婚,頻繁的感情異動,導致組織對她下達封殺,五年不許拍片!


積極改造
無法演出的日子,上官雲珠很努力「改造」自己,陳丹燕對她的心境有很深刻的解讀:「就是在農村累得吐血了,也悄悄把嘴裡的腥味漱掉……她是潑出命來,想要改造成一個受到黨真正信任的演員。……我猜想她心裡已經非常明白,要是黨不把你當成自己人,你就再也演不成戲了。她和熊十力有所不同,熊十力只要有紙筆,就可以繼續工作。而她,要是沒有舞台和銀幕,就結束了。」幾年過去,終於盼到〈南島風雲〉找她演出,飾演富革命精神的護士長,其實主角原訂由張瑞芳擔任,但她臨時接到出國訪問任務,導演白沉於是想到上官。
撇開禁令不談,上官雲珠渾身散發的都市氣質,如何化身革命戰士?不只其他人懷疑,連她都擔心將劇中人演得「軟弱無力」,所幸有白沉的支持,加上幸運通過電影局的批准,上官雲珠才有挑戰自己的機會。拍攝期間,她和劇組來到南島親身當地體驗嚴苛的生存條件,由此融入角色,造就上官雲珠在五0年代最受好評的作品。


病痛與文革
〈南島風雲〉後,上官雲珠恢復演員身份,參與電影之餘,仍不忘下鄉改造。1965年,到江西農村參加「四清」工作時身體不適,本想是氣管炎宿疾,直到隔年回上海檢查,才發現是乳腺癌。上官以堅強的態度面對病情,接受開刀治療,後又發現癌細胞轉移至腦,又進行腦部手術。由於過程中觸碰到腦神經,以致她恢復初期意識模糊,話也說不清楚,兒子韋然回憶:「術後一個多月,媽媽才給我寫了第一封信,仍舊用她習慣的、向右傾斜的字體和綠色墨水,告訴我,她已經可以認識300個字了。」
不幸的是,大病未癒的上官雲珠遇上文化大革命,為她看病的醫生難逃浩劫,她也被迫離院回家。從此以後,日日面臨不分晝夜的審問與批鬥,隨時隨便什麼人都能闖進家裡亂抄一番,有陣子連大門都不准關。上官雲珠最時常被盤問的「罪」,就是利用毛主席單獨接見時搞陰謀(似與她和毛澤東在五0年代中期交往的傳聞有關),對於這些指控,她曾對女兒說:「那些事,是死也不能說的。」反覆審訊中,見上官雲珠不承認,這些人就脫下皮鞋用底抽打她的臉,或用棉布包著鐵條(如此不會有外傷痕跡)毆打。回到牛棚,上官雲珠臉被打腫、鮮血淋漓、目光呆滯,同樣被關在此的黃宗英、王丹鳳看了很不忍,為她端來熱水、關切問候,但她始終沒有一句話,只是一直打哆嗦。當天晚上,她遲遲寫不出交代的「資料」,心裡又很害怕,越想越絕望,便趁著黎明破曉前縱身一跳……一輩子為了演戲不顧一切努力的上官雲珠,以最堅決的方式結束生命。
回顧上官雲珠在文革的慘況,最大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和毛澤東的緋聞觸怒江青,事情的真相使她有苦說不出;另一則是於四0年代中離滬赴港的丈夫姚克,其編劇的電影〈清宮秘史〉(1948)在姚文元於1967年1月發表的〈是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文章裡,受到毛澤東嚴厲的質問(明是批判電影,實際為攻擊劉少奇),上官身為「賣國份子」的前妻,仍得為這短暫的婚姻沈重代價。不同於母親的處境,當時正念大學的女兒姚姚,卻沒有受父親「牽連」,除了她曾寫大字報與母親劃清界線,積極加入「革命行列」,並試圖參與紅衛兵的外圍組織「紅戰友」,也在於所有人都知道,姚克在女兒不會說話時就拋棄她,姚姚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寫完上官雲珠,不由地想起言慧珠(1919~1966),兩個同樣是很拼命、很努力、好強要強,又帶爭議性的女人。她們赤手空拳打天下,敢愛敢恨,如果不是遇上這麼極端的惡劣情況,大概說什麼都能撐下去。不知道在那人人自危的時候,上官雲珠會不會想起十八歲時站在照相館櫃臺前、對明星充滿嚮往的韋小姐,會不會和王丹鳳一樣,有那麼一剎那覺得後悔……

參考資料:
1.韋然,「三十年的回想」,北京,1998年10月。
2.陳丹燕,《上海紅顏遺事》,台北:爾雅,民89。
3.張偉主編,《昨夜星光燦爛(下)—民國影壇的28位巨星》,台北:秀威,2008,頁97~112。
4.郭華,《老影星‧老影片(上)》,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8,頁285~288。
5.銀海流星—上官雲珠與姚克《那一段風花雪月的往事Ⅲ》
6.百度…上官雲珠吧
7.維基百科…上官雲珠


太太萬歲(有聲黑白)
導演:桑弧
編劇:張愛玲
演員:上官雲珠、蔣天流、石揮、張伐、路珊、韓非、汪漪、林榛
出品:文華影片公司(上海)
片長:90分鐘
首映時間:1947年
劇情介紹:
陳思珍(蔣天流)是位精明能幹的家庭主婦,不只盡力協助丈夫唐志遠(張伐)事業,更將挑剔的婆婆(路珊)伺候得穩當妥貼,她四處逢源,因此得到一家上下的稱讚。這天,婆婆過生日,佣人張媽(孫儀)不慎打破磁碗,思珍無奈:「唉呀!闖禍了,不是跟妳說今天老太太生日,別砸碎東西!」張媽想解釋,思珍只叫快點收拾,千萬別讓老太太知道。
唐母下樓,說聽到東西摔破的聲音,張媽支支吾吾,思珍面帶笑容解釋:「是小孩子調皮踢皮球,把隔壁的玻璃打破了!」磁碗放在桌上來不及收走,思珍只得將它蓋上報紙,婆婆隨手拿起報紙查袁雪芬的戲還時開演,思珍體貼邊將碗藏至沙發椅墊後邊答:「媽,您甭查了,我知道,袁雪芬在那兒演『祥林嫂』呢!聽說是一齣苦戲……」「越苦越好,我就愛看苦戲!」唐母一臉高興。思珍要給母親祝壽,唐母卻說要給祖先好好磕兩個頭:「明年好抱個孫子。」跪下前,她回頭拿椅墊,卻看見藏在裡頭的破碗,「是誰幹的,張媽?少奶奶,妳剛才還跟我說是對門的玻璃窗呢!」唐母以稍嫌不滿的語氣質問媳婦,回過頭又責備張媽做事不上心、老是出錯,是個得罵才聽話的「賤骨頭」……張媽聞言回嘴,稱唐家只有一個佣人,上上下下累得要命,工錢卻比別人少,索性要他們另請高明!唐母氣憤不平,脫口而出要捻張媽走,思珍夾在中間,只好一面安撫婆婆,一面趕緊讓張媽離開。
「嫂嫂,妳來呀,我有話跟妳說。」小姑志琴(汪漪)呼喚思珍,她又帶著滿臉笑容上樓,原來剛才志琴給母親拜壽時,唐母給了五萬塊,她琢磨買什麼禮物送母親,左思右想還是得思珍出主意。此時,志琴的乾媽送來禮物,唐母笑言自己老了,不知如何應付與打賞,思珍答:「不如收下水果,把火腿退了,打賞給兩萬就得了!」唐母不以為意:「這兩樣水果我都不喜歡,我最喜歡菠蘿蜜(片中指鳳梨)了。」女兒志琴暗暗記住,藉口出門以買給母親。另一面,思珍向張媽囑咐,千萬別跟老太太頂嘴,承諾會私下補錢給她,隨即拿出五萬元。「太太,您真是明白人!」張媽露出笑臉,立即依從思珍指示,向唐母賠罪。


思珍接到弟弟思瑞(韓非)電話,他到台灣兩年,連姐姐的喜酒都錯過,如今返回上海,第一時間就與思珍聯繫。他從母親(林榛)口中得知唐母生日,剛好又想見見姐夫,便決定過去拜壽。得知弟弟坐飛機,沒帶什麼伴手禮,思珍說:「你到『土產公司』買些台灣的土產過來,就當是從那裡帶的,最好是……菠蘿蜜。」陳母懶得出門,陳父(石揮)正在打坐,聽到兒子問話,他遲了片刻才回應:「不去!你去吧!」思瑞將店中所剩的菠蘿蜜全買下,志琴這才姍姍來遲,她好言請對方讓兩個,但思瑞卻答:「我這是送禮,這樣不好看。」兩人不歡而散。
思瑞拎著水果來到陳家,思珍故意說:「坐飛機還帶禮物呀!」「是菠蘿蜜,不知道伯母喜不喜歡吃?」唐母樂不可支。「哼!跑了好幾家都找不著!」志琴有點兒生氣,唐母安慰:「思珍的弟弟從台灣拿來了,他們在樓上,妳也去看看。」「喔?是你!剛才碰到在買菠蘿蜜!」見志琴戳破謊言,思珍只得尷尬苦笑。唐母、志琴好奇思瑞坐飛機的經歷,他活靈活現描述至上海時滿天大霧,所有人慌亂大叫,只有自己臨危不亂:「慌也沒用呀!我想在一秒鐘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挺悲壯的。」志琴佩服誇讚:「你真勇敢、你真偉大。」
志遠約朋友來打牌,自己卻沒現身,唐母要思珍上桌替補,思瑞好奇姐姐何時學會麻將,思珍不好意思答:「結了婚才學會的。」她其實喜歡聽唱片、無線電,對方城之戰毫無興趣,一切都是為應付丈夫的喜好。


一直不見蹤影的志遠,其實到了陳家,找岳父「談談」。他雖然找到在銀行的工作,但心裡一直想做生意,思珍稱丈夫腦袋裡有千百個點子,就是缺乏資金……「我有些計畫。」才聽到這,陳父搶先道:「計畫?你有好些個計畫!你在銀行裡不是幹得好好的?」志遠抱怨:「我在銀行一天到晚點鈔票,可是點得都是人家的鈔票……這樣幹下去,怎麼有前途?」陳父聽完,忍不住教訓女婿:「專門胡思亂想,哪裡有什麼前途!辦企業公司?一個人有多少力量就辦多少事。」另一位朋友到訪,原來陳父向把多餘的錢拿去放高利貸,志遠知道岳父有錢不借,滿臉不悅離開。
志遠醉醺醺回家,向妻子埋怨借錢未果,思珍微笑答:「爸爸就這個脾氣,我慢慢想辦法。」她細心伺候丈夫,穿拖鞋、遞香菸,思珍認為志琴和弟弟相互頗有意思,志遠卻酸溜溜回嘴:「我看算了,我們窮人高攀不起!」
志遠去找朋友,老周(田振東)在香港發了財,想請老同學乘飛機去看看,說不定能合夥,無奈其中一人楊律師事業太忙,於是改請志遠前往。志遠回家收拾行李,母親知道他要出遠門,詢問是搭船還是飛機,思珍不願母親擔心,偷偷給丈夫使眼色:「媽,志遠是坐船。」「船叫什麼名字?」思珍看著報紙胡亂謅:「叫海風、海風……」
志琴和思瑞一同去游泳,志遠看了很不滿意,屢屢瞪向思瑞,思瑞一時多嘴,稱坐船慢,也不一定會有危險性,志琴笑罵:「坐飛機更危險,你以後不許了!」等車赴機場時,思珍看著一個漂亮別針,志遠稱若賺了錢就會買給太太,她坦白道:「買這個又沒有用,不如一個無線電。」臨別,思珍溫柔說:「要是到香港沒什麼機會,你也不要灰心。」

隔日一早,思瑞致電約志琴野餐,但她因為不好意思,又想拖著嫂嫂同行。志琴雖然欣喜,卻又擔心母親不高興,思珍於是決定先在家陪婆婆,「嫂嫂妳一定得來呀!」志琴害羞提醒,思珍答:「我答應去就一定會去。」唐母擔心兒子出事,一晚都沒睡,孰料一翻開報紙,竟是「海風號」發生船難的消息。思珍見婆婆暈了過去,只得說實話,但唐母不信:「妳不是親自送他上船,還看到上面擠著滿滿的人,亂七八糟的,所以才……」思珍收到丈夫電報,第一時間告訴婆婆,唐母虛驚一場:「志遠這條命是保住了,可我這條命差點給妳嚇死!」思珍只能堆著笑臉道歉。
思珍到娘家找弟弟與志琴,兩人也等候她多時,思珍推說太累不想去,實際是想找父親……。她故意對吝嗇又貪財的父親說:「我們老太太剛才病了,她剛才一會兒覺得自己要死了,就把保管箱的鑰匙交給我……她告訴我,保管箱裡有一百八十條金條,還有美金、股票。」思珍埋怨婆婆太精明,裝著只有一點錢,讓她辛苦持家,不知操了多少心,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思珍稱鑰匙又被婆婆收回去,現在日子還是苦,志遠更被逼著到香港想辦法。「喔?他要辦企業公司呀?請他來找我吧!」陳父以為唐家有家財萬貫,一口答應幫忙。


志遠回來,思珍見老周身邊多了一個貌美女子,志遠不以為然:「老周又賺了一票……男人一有錢就玩女人,我是最反對的,可惜我又發不了財。」思珍將父親願意借錢的事告訴丈夫,但她沒提自己扯謊,而是說岳父很欣賞女婿的計畫。不久,志遠構思的「茂遠企業公司」成立,生意越做越好,志遠不只買了太太最想要的無線電,回家前還購入那只別針,思珍看到別針盒子、想起丈夫用心,笑得十分開懷。然而,志遠還沒將別針送出手,就被老周拉出去玩,老周的女伴還說要為他「作媒」。志遠原本興趣缺缺,但一見風情萬種的施咪咪(上官雲珠),就似著魔般盯著瞧。老周與女友藉口離開,只剩下等著看電影的咪咪和志遠。
「我愛看也最怕看電影。」咪咪故意開啟話題:「因為有時候看到苦戲,就會想起我自己的身世,唐先生,我的一生真是太不幸了,要是拍成電影,誰看了都會哭的……你一定以為我是個沒有靈魂的女人。」「不不不,妳能不能把妳的身世,講一點給我聽聽。」咪咪柔情答:「我講給你聽,你可不能講給別人聽,你一定得給我守秘密,因為…….我從沒告訴過第二個人。」志遠與咪咪約會結束,吹著口哨回家,思珍好奇另一件禮物,志遠謊稱已經賣了,其實已經送給新認識的咪咪。思珍看到丈夫口袋裡的電影票,請他破例陪自己一次,志遠抽著香菸答:「妳不知道我最不愛看電影,妳就自己去看吧!」

咪咪坐在志遠的辦公桌上,此幕碰巧被送修好無線電機器的思瑞和志琴看見,兩人覺得不對。志遠見咪咪喜歡,稱願意另外買一個,咪咪答:「哼!你怕我把這台拿走呀!誰要你們家的東西!」說完轉頭就走,志遠正抱著機器追出,卻被前來光顧的楊律師拉住。他對老友娶姨太太的事有些不滿,怎麼家裡已經有漂亮能幹的太太,還想著另組小公館!另一面,志遠直說沒那麼嚴重,並稱人就是賤,太太就是再漂亮,還是沒有外面的好,而他近來工作太忙,許多事都交給副經理(曹韋)負責,語畢又快步離去,找咪咪解釋。行前,志遠竟將保險箱鑰匙交給副經理,請他取點東西,殊不知就此鑄下大錯!


「你這人就是這點賤脾氣,要不跟你生氣,你就不來了!」咪咪堆滿笑容,志遠一下就上當:「那麼妳還是要我來的囉!」得知他晚上要回家,咪咪氣憤:「既然這樣怕太太,幹嘛要跟我好!我要妳跟她離婚,我要跟妳正式結婚!」「唉!咪咪何必要我為難呢!而且她一點也不疑心。」聽到志遠的回答,咪咪故意將印有口紅的手帕放到他的西裝口袋,想就此讓兩人的事曝光。回到家,思珍見了手帕暗暗哭泣,只能拿著拿著它頻頻拭淚。
隔日,陳父請兒女吃飯,時間過了多時,志遠還是不見人影。思珍拼命替丈夫掩飾,弟弟與小姑知道內情,默默替姐姐叫苦。「嫂嫂,我再也憋不住了!我一定得告訴妳!哥哥在外頭一定有女人了。」思珍不想讓母親煩惱,稱丈夫是老實人,小姑不該胡亂猜測,志琴不服氣:「我親眼看到的!」母親心疼女兒糊塗,思珍卻哭起來:「媽,我早知道,不過我想不要說破了,這樣他還有點拘束,鬧穿了,他索性來個光明正大,我拿他有什麼辦法呢?我想我還是假裝不知道,慢慢的他也許會回心轉意的。」陳母告訴女兒:「妳爸爸以前有小公館,要不是我帶人去鬧,他到現在還不一定『回心轉意』呢!」
陳父單槍匹馬跑到咪咪住處教訓志願,咪咪不甘示弱:「一個女人管不好自己丈夫,你來幹什麼!」陳父還沒發火,就被在場的令一位小姐收服,一會兒丈夫、爸爸都陷入溫柔鄉,兩人對著電話向思珍唱雙簧,思珍擔心丈夫被罵得過份,還請父親手下留情。志遠回家假意認錯,稱從此和咪咪一刀兩斷,思珍只得強迫自己相信。

陳父帶著新歡到咪咪家,卻見她一臉籌苦:「你不知道嗎?志遠公司出事了!」原來副經理將所有錢侵吞,所有債權人要提起訴訟,「這還得了,這全是我的錢!」陳父也慌了手腳,到處找女婿。
唐母自親家口中得知兒子有小公館,護短心切,她指桑罵槐道:「那也得怪你們女兒肚皮不爭氣!」陳父索債激動,說出女兒稱婆婆懷有鉅款的事,想當然爾是謊話一場,他氣得不得了:「現在我女兒嫁到你們家,幫著你們騙錢,全是騙子!」兩人互罵兒子女兒,難聽話盡出。沒多久志遠歸來,母親又跟他告狀,結果又是思珍倒楣:「都是妳,要不是借他那晦氣的錢,我哪會倒這麼大梅!現在公司也倒了,都是妳害的!」「我是騙人,但我是為了你呀!再這樣下去我要離婚。」志遠根本聽不進去,甚至表示願意離!
思瑞來找志琴,他知道兩家已經鬧翻,如此乾脆瞞住兩家,找律師秘密結婚。說到一半,唐母下樓,思瑞在姐姐和女友催促下離開,而唐母又與張媽吵了起來,也由她口中知道思珍多貼錢的事:「好呀!我替我兒子省錢,妳倒花錢作好人!什麼事情都瞞著我!」思珍除了哭也別無他法。

「好呀!說不來就不來,我這王八做得可真冤!」咪咪丈夫決定去嚇唬志遠,想著最後再勒索一點錢。到了唐家,志遠偷偷躲在樓上不下來,讓太太思珍去應付。「我妹妹肚子裡有喜了,他要不好好給一筆錢,至少兩萬萬,我就告他誘姦遺棄……」思珍好不容易拖至隔天再說,樓上的志遠卻不領情:「我是要跟她斷啦!懷孕完全是假的,前天晚上我們在一起時她也沒說……」竟請太太去幫忙處理,因為這件事只有八面玲瓏的思珍辦得好,並稱只要辦妥了,以後什麼事都答應太太。思珍想了想:「我有一個辦法,說不定可以,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最後?為什麼說最後?將來我需要妳幫忙的地方多著呢!」「哼!將來我恐怕也沒機會幫你的忙了!」思珍冷冷回。
「這位就是施小姐,我要跟施小姐談談!」思珍說明來意,卻看見自己的無線電和別針,剎那怒火中燒,但沒一會兒又壓抑下來。「妳現在有喜了,我們老太太一直想有一個孫子,妳住在外頭她不放心,今天特為來接妳回去!志遠這次雖然失敗了,這一口『苦飯』總有得吃!」思珍打開衣櫃,看見一堆漂亮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志遠就是捨不得給我買這樣的大衣,下次我出去吃飯,妳可以借我!」咪咪氣得搶下,思珍又想到新招:「妳不捨得搬,那我們搬進來好了,這樣也能省一點開銷。老太太睡在中間…….我和妳睡,有喜的人,晚上需要人照顧!」咪咪被激怒,說出實話:「有喜有喜,我哪有什麼喜呀!」自稱是咪咪胞兄的人將思珍趕出去,她故意說:「你也只是她的哥哥,她說什麼也是唐家的人!」「什麼唐家的人,她是我的人!她是我的老婆!」思珍做出驚訝表情,實際替丈夫解決燙手山芋。


見丈夫又想「和從前一樣」,思珍娓娓道來:「這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我要跟你離婚。我承認我失敗了,我並不是天生愛說謊,也是為了好呀!誰知道,越是講好,越是弄不好,到了今天,我實在太疲倦了!從此以後,我也不說謊了;從此以後,我也不作你的太太了!」思珍著手收衣物,約丈夫明天下午到楊律師那兒辦離婚手續,「我已經想了好幾天了,這不是一兩天就能決定,但一旦決定也就不會改了!」思珍下決心說。志遠見太太收東西,他打開一個別針盒,裡面卻放著他和咪咪的電影票。
「這個別針我原本是預備要送給我太太的,現在她要離婚,我決定送給她!」咪咪聽到調侃:「唉唷!肉麻死了,我才沒精神跟你說廢話!」結果志遠的頭被咪咪抓破,還是沒拿到別針。欲走時,志遠遇到咪咪丈夫,以手錶為代價,請他代為偷取,而他輕輕鬆鬆打了咪咪兩巴掌,就拿到這個別針。

思珍來到律師樓,卻見弟弟和小姑,兩人以為她要阻止,思珍卻說:「喔!我早就知道,我是給你們兩位道喜呢!」志遠來了,思珍也說丈夫是來恭喜二人,不顧志遠不怎麼滿意的表情。思瑞、志琴趕火車赴杭州度蜜月,思珍對志遠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說謊,也是為了你……因為你不贊成也沒用,徒然傷害你們兄妹的感情,再說今天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我也不希望他們知道我們是來離婚的。」
見律師確何不勸離,又說女人離婚最吃虧,思珍答:「再大的虧我都吃了,不差這一個!」志遠自稱不同意,卻還是拗不過思珍,楊律師也只得遵照思珍意思,準備協議書。志遠使出最後絕招,表示剛才在鋪子裡找到先前太太喜愛的別針,見思珍不出聲,還是將別針放進她手中:「這樣我心裡好過一點。」「你是不是從她那兒拿的,為了這個別針,把臉都弄破了……你這個人真傻,為了別針把命都拼了,這樣把眼睛抓瞎怎麼辦!」思珍又為丈夫擦紅藥水,「思珍,這世界上只有妳待我好。」「以後只有你自己當心啦!」志遠哽咽:「以後,我還有什麼以後,沒有妳,我真不想活著了!」見思珍哭個不停,他很自責說:「我真後悔,唉!該簽字了!」思珍卻又決定不離了。
「像你們這樣的夫妻,我們不知看過多少回!」楊律師提議帶兩人去慶祝一下,志遠提議到認識咪咪的咖啡館,因為自己就是從那兒墮落,也要從那裡重新爬起。三人正談得起勁,剛巧又聽見咪咪施展魅功:「我講給你聽,你可不能講給別人聽呀!因為……我從不告訴第二個人。」


希望在人間(有聲黑白)
導演:沈浮
編劇:沈浮
演員:上官雲珠、藍馬、張乾、趙媛、衛江、許藍、吳茵、李臨、劉小滬
出品:崑崙影業公司(中國)
片長:110分鐘
首映時間:1949年4月
劇情介紹:
1941年,日軍進佔上海,婦產小兒科醫師鄧陶靜寰(上官雲珠)正和前來探望的朋友致謝,她的丈夫鄧庚白(藍馬)本是大學教授,因鼓勵同學抗日遭到逮捕,至今三年音訊全無,她獨自帶著兒女生活,期盼庚白能早日歸來。好友魯祥(衛江)離去前鼓勵靜寰務必堅強,他承諾一有庚白的消息必會立即通知。長子雨生(張乾)拿出一本題為《光明》的父親手稿,他將此文改寫成劇本,靜寰請魯祥協助修改,期望將來就能搬上舞台演出。
雨生和女友黃明華(趙媛)瞞著母親參與地下抗敵活動,傭人吳媽(許藍)擔心少爺出事,勸靜寰多注意二人言行,別再鬧出問題。另一面,明華催促雨生趕緊與伯母說明白,動身離家,進行組織安排的工作,雨生坦言父親被抓,若自己再離開,母親豈不是更痛苦!其實所有人都認為庚白凶多吉少,卻不忍告訴靜寰,家裡始終維持庚白被抓前的擺設,連放在書桌的煙斗都未動過,這些安慰使靜寰始終保有一份希望。「恐怕他已經不在!」雨生難過得啜泣,明華見狀催促:「小鄧,你看日本軍隊有多殘酷,我們一定要走,你今天不能再不做決定了!」明華擔心兩人身份外洩,不久也難逃追捕,女友多方逼問,雨生無奈:「就算我想走也走不了!妳看窗外!」原來他已遭特務孔耀廷(李臨)監視,鄧家上下彷彿籠中鳥。

「你哪來的這些東西!」靜寰拿著抗日傳單質問兒子,雨生辯解是女友在路上撿到,等一會兒就會燒掉。「你這幾天和明華在計畫什麼東西?是不是要走!」雨生沈默不語,靜寰回想自丈夫失蹤後,她一人帶著三個孩子,恐懼而辛苦的過生活,如今雨生卻要離開……「媽,我不走,我要同您等著爸爸回來!」靜寰聞言傷心落淚。
「這家人整天愁眉苦臉的,真受不了!」同住一棟樓的鄰居費朱慧君(吳茵)喃喃向丈夫費孝祺(傅柏棠)抱怨,慧君心疼靜寰一人扛起家計,收入少,偏偏物價昂貴非常,今天又來借米,如此下去怎麼得了。丈夫經營農場的慧君有意再送兩斗,舒緩鄧家壓力,貪吃的孝祺根本無心聽她說三道四,只想著麵包夾火腿荷包蛋。


深夜,一名自稱和鄧教授同時被關的潦倒女子陳伽(黃晨子)前來,才進屋即疲憊暈倒,靜寰馬上為她治療。她情緒激動,稱鄧教授還在監牢,思緒則回到被抓當時……陳伽和丈夫林伯華(奇夢石)痛恨法西斯政權,一同加入地下工作,並籌畫動身,這天他們與同志聚會,正是庚白在台上:「這幾天敵人天天在抓人,學校、工廠、商店都抓……可是今天到的人並沒有減少。」庚白知道許多人即將離開上海,大家放棄與親人話別的機會,特地跑來聽演講,感動囑咐:「在法西斯沒有解除武裝前,千萬不要放下你們的槍!」聚會結束,青年們相約下午四點半搭車再見,到外地繼續抗敵。庚白正高興學生各個有熱血,卻聽見屋外傳來警笛聲,不是被槍殺、就是被拉進囚車……庚白在魯祥的掩護下自後門逃走,路途中遇見學生李呂(董霖),不疑有他上車,沒想到李呂已被監控,兩名警察上車,庚白從此失去自由。
審判時,庚白氣定神閒,日本軍長不以為然:「難道會是我們抓錯人嗎?教授,狡猾是沒有用處的!」說完,他話鋒一轉:「就是你,煽動學生的感情。就是你,把他們一批一批地送出上海,讓他們到處搗亂、到處破壞,你明白嗎?」「我明白是你們的殘忍!」庚白氣憤罵,他堅持不認罪,此舉徹底激怒對方,不僅得面對永無止盡的審問,在監獄的生活更是生不如死。

一日,庚白受審完回監牢,裡面竟坐衣著破爛的李呂,「你怎麼也被抓來了?」他不解問,李呂邊哭邊講:「都是為了您吶!我叫您上我的汽車,他們懷疑我跟您有什麼關係……在火車站把我抓到,再把我打成這個樣子!老師,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李呂很怕被糊里糊塗拖去槍斃,他再三追問老師被抓的原因,邊哭邊偷偷望向庚白,似乎並非真的怕死,而是另有圖謀!
庚白想了想,坦白告訴李呂:「我把學生一批批送出上海,讓他們參加戰鬥,這在敵人看起來,我自然是有罪的。」李呂問:「那你可以不承認,你可以爭辯呀!」「我沒有承認、也沒有爭辯,因為全世界被壓迫的人民,爭自由就是犯罪!」庚白突然暈眩,他舉出前日被砍掉一截的手指,儘管痛不欲生,但仍決定為了國家民族拼掉這條老命。
牢頭叫李呂出去,不一會兒,軍長請庚白在自己供述的罪狀上畫押。「我的罪狀?我們什麼時候承認我的罪狀?!」庚白不明就裡,軍長答:「你的記憶力可真不大好,就在幾分鐘之前……教授,科學是可以幫我們解決問題的。」錄音機播放之前兩人在監獄的對話,證據使庚白啞口無言,但他仍擔心李呂的安危。未幾,西裝革履的李呂現身,他客氣但疏離道:「老師,你我立場不同,希望你不要怪我。」所有人都由此定罪,一關三年。


監獄生活苦悶單調,突然窗外飛進一隻小鳥,住在庚白隔壁的伯華逮中,正高興地逗弄,庚白隔著牆喊:「這真是個奇蹟,快遞給我看看!」他才將小鳥透過窗子交給教授,就看見外面走來幾個日本兵,心裡暗呼不妙。庚白正邊與小鳥說話,邊呼喚伯華,要他記得留點飯招待難得的「朋友」,伯華只是靜靜地答:「喔!」隨即沒了聲音。沒多久,庚白聽到一聲槍響,獄卒走進來道:「林先生,沒啦!這是他的東西,收下吧!」
伯華去世後,妻子陳伽就病了,看她病得快死,監獄索性把她放出去。「鄧教授,他好苦喔!伯華如果不死,他還有個伴,說說話。現在什麼都沒了,只有一隻鳥…….」陳伽回憶往事滿臉淚痕,靜寰知道丈夫遭逢嚴刑,則有說不出的難過。眾人正想問陳小姐,庚白關在那個監獄、何時重獲自由,未料她卻因病重撒手人寰。

靜寰四處打探丈夫消息,但都遭到冷眼對待,「哼!這些牛鬼蛇神,怎麼不死呢!」慧君不滿痛罵。晚間,一名婦人抱著孩子前來求診,身上的錢卻不夠,靜寰善意答:「沒關係,下次再說好了。」靜寰擔憂庚白安危,心情鬱悶、茶飯不思,在客廳靜靜地看著丈夫的畫像。
「你看,是不是那個傢伙?」明華指著路上一名形色詭異的男子,又是監視雨生的特務。她稱許多同學都已上路,不能再拖下去,雨生卻說自己絕不能不顧母親感受。正談到一半,特務竟來到兩人面前,拿出先前他們四處分發的愛國傳單「告上海同胞書」。「我問你,昨兒晚上你們排戲的時候,許多傳單是從哪來的!」雨生冷冷答:「我不清楚,只知道我們昨天閉幕的時候,從天上灑下來,誰投的,我可不知道!」特務離去前警告:「現在不知道,以後可就難說了!」明華認為男友應將被監視的事告訴母親,讓她知道兒子的處境,如此就會同意雨生離開。「不要呀,妳不能告訴她。妳不知道,妳聽我講……」雨生在回家的途中不停勸誡女友,希望她能體諒母親的心情。

「這三年的功夫,也不知道已經把他折磨成什麼樣!他心愛的學生一個一個都死掉了,現在陪著他的,只是一隻鳥。」靜寰日夜思念丈夫,而身在獄中的庚白,浮現一個念頭:不如把寫好的信綁在鳥腳上,說不定就能把消息帶給家人。無巧不巧,信後來被不識字的拾荒小朋友撿到,他們把信交給大哥(殷秀岑),無奈他也只看得懂「人、生、鳥」一類簡單的字,一群人只得再去找王老師。「如有仁人君子拾得,煩寄至上海○○號鄧寓……我現在人在蘇州土牢……」王老師猜想是報平安的重要信,第一時間就將其寄至指定地址。
「我可得到他的消息了!」靜寰將信件交給魯祥過目,她本想直接過去探望,但魯祥認為鐵定碰釘子,不妨先寫一封信過去。「替犯人秘密傳遞信件!」受魯祥請託的獄卒被日軍查獲,信因此落入軍長手上。軍長認為上海的鐵路、通訊一直被破壞,無法徹底控制,而這些行動毫無疑問都是鄧庚白的學生所為……軍長本想將庚白槍斃,但他又想到另一個更一勞永逸的辦法。


軍長一反常態,對庚白十分客氣,還將靜寰的信交給他。「人家說,眼淚像一條河,我的眼淚已流乾……我們多麼希望看見你走進家門。」庚白又見妻子寄來的照片,情緒激動非常。軍長謊稱很同情教授的遭遇:「你的愛中國、你的勇敢,我們是很尊敬的,太太給你的這封信,我們也是感動的不得了……把你關在這裡三年,實在很對不起,現在放你回家!」見庚白一臉困惑,一旁的官員幫腔:「你的太太四處奔走,不要懷疑,你趕快走吧!」行前,兩名日本官員還請他先致電回家,請靜寰到車站迎接。火車上,庚白高興地抽著三年來的第一支煙、看著三年來的第一份報紙,享受自由的快樂。
一進家門,庚白忙著找煙斗,他明明記得被捕當天忘了帶,卻在書桌上遍尋不著,其實靜寰早就偷偷裝進他的外套裡,大家見他困窘,又是一陣笑。「書房裡真是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笑聲了!」靜寰感慨丈夫一去三年,現在終於再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孝祺下班回來見到庚白,更說自己聞到清香之氣,回到學校,學生們也熱烈歡迎庚白。隨著男主人的獲釋,一家人終於恢復往日幸福。


以庚白原著改編的話劇「光明」日日滿座,他受兒子邀請前來欣賞。晚間,一名庚白在火車上認識的朋友雷殿臣(李保羅)到鄧家拜訪,他稱上海各旅社都客滿,實在沒辦法,只好投靠甫認識的鄧教授。躲在一旁的魯祥若有所思,寫下紙條:「來人可疑,會改他處舉行,速來!」請學生不著痕跡遞給庚白。另一面,雨生見父親遲遲不來,台下觀眾又不停拍手鼓譟,只好先行開演。
庚白越看越覺得此人有鬼,羅先生稱願一起看戲,他生氣答:「我兒子約的是我,又沒約你!」雖然喝得醉醺醺,庚白還是堅持沒醉,說自己往遠看,可以繞地球好幾圈;往近看,眼前就是一個法西斯走狗!雷先生被指著鼻子罵,選擇苦笑以對。庚白又說起被關在地牢的日子,靜寰好意勸:「一切都已經過去,別再提了!」他卻搖搖頭:「不,沒有過去,戲還再演吶!」庚白趁著酒意又說起理想和救國,歡樂氣氛頓時一沈。

中場休息,雨生一人到後台換裝,特務又靜靜現身,表示發抗日傳單的事已查清楚,幕後指使者正是雨生,欲強行帶他回憲兵隊裡盤問。經過一陣拉扯,雨生不慎將對方刺死,他趕緊找明華與劇團團長(姜祖麟)想辦法。不久,特務的同事敲門找人,團長一派輕鬆答:「孔先生,高高瘦瘦的,剛走剛走!」才勉強蒙混過關,三人暗中把屍首丟進大海。
庚白酒醒,堅持要去看兒子的戲,妻子幾番阻止,他只能說實話:「就算不看戲,我還是要出門,三年不見,有好多事要談……」靜寰靜靜坐在床邊:「我心裡有點兒亂!」說完,她即外出替人接生。雨生回家,將殺人的事告訴父親,庚白稱讚兒子做得好,卻也明白他一定得走,得到父親首肯,雨生即去找女友準備行李盡早離開上海。然而,兩人互動全被雷先生看在眼裡,不著痕跡將情形報告李呂。深夜,庚白與雨生、明華話別,直言不知下次見面在何時,他希望兩人能繼續救助遭受迫害的同胞。
靜寰工作回來,得知兒子要走、丈夫答應的事實,急得找庚白問清楚,剛巧聽到他與魯祥的對話。「他們並沒有放我,樓上那個姓雷的,就是來監視我!」庚白知道自己無法逃離,更不願連累同志,所以情願留在上海。他也認為妻子想在亂世維持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完全是一個美夢,希望魯祥能幫忙勸靜寰,同意兒子走!聽到這,靜寰忍不住開門:「我答應雨生走,同時我也走!」鄧家決定一起出發,但在此之前,需先解決雷先生……


雷先生趁著黑夜張望,慧君與孝祺為了幫助庚白一家逃脫,假意邀請他入房喝咖啡、下象棋。正準備好要走,卻又聽見敲門聲,來人竟是先前出賣庚白的李呂。「老師,您不要生氣,我這次來是向您贖罪、也可以說是報答!您的兒子犯了案子,您不知道嗎?」庚白怒罵:「你現在要來出賣我的兒子,你還是個人嗎?可恥可恥!」李呂只是冷笑,翻開窗簾,就見鄧家全部穿戴整齊,他不以為然:「雨生兄,你也未免太粗心,戲院地板上、橋頭上都是一滴一滴的血,我現在正在派人打撈屍體……」
李呂自稱要洗手不幹,也會把案子壓住,從此絕跡上海,就要庚白付出一點「跑路費」。「我再也不上當,你把他抓住好了!」庚白怒氣沖沖,靜寰為了兒子低聲下氣求:「你幫幫忙吧,以後再補……」雨生被上銬,不顧丈夫阻止,她一個勁地拿出僅有的值錢物品。李呂正挑選,就被潛入的魯祥以椅子砸中,眾人開始一陣追打。樓上的慧君謊稱是樓下鄰居打兒子,雷先生沈溺棋局,也無意下樓察看。慌亂間,靜寰拿到李呂腰際的手槍,把他打死。雷先生驚覺不對,下樓只見地上有把手槍、庚白一人在打電話……

「我這個朋友,有神經病,他在我的屋子自殺了……我和你們華隊長很好,請讓我跟他說話。」庚白和雷先生對話同時,偷遞一張紙條給藏身隔壁的魯祥一行,請他先帶家人離開,自己隨後就到。忍助哭聲的靜寰被攙扶出門,雷先生這才看見死者是上司李呂,正要掏槍,就聽見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庚白知道家人都已順利逃離,雖然自身脫逃無望,卻仍露出欣慰表情。
「說!是不是魯祥打死的!」庚白淡淡一笑:「不,是我打死的!」「鄧先生,你不是才放出來幾天,怎麼又要回去了!」他坦然道:「根本沒有放我,你比我更明白!不過是放我兩天假,讓我回來料理料理家務罷了!」被帶離前,庚白緩緩點煙,這次他再不忘帶自己最鍾愛的煙斗。


麗人行(有聲黑白)
導演:陳鯉庭
編劇:田漢
演員:上官雲珠、藍馬、黃宗英、莎莉、張翼、趙丹
出品:崑崙影業公司(中國)
片長:95分鐘
首映時間:1949年
劇情介紹:
三個摩登的女性,她們身世不同、生活懸殊,彷彿互不相關。可是她們呼吸在同一個時代,分擔著中國婦女的重重困難,並且擔當著一個民族的劫運。

1941年的上海,紗廠女工金妹(上官雲珠)下班回家途中遭日軍強暴,衣衫不整在巷內啜泣,路人們只能搖頭嘆息,從事地下愛國運動的李新群(黃宗英)與丈夫孟南(周峰)碰巧經過,擔心她想不開,挺身給予安慰。
新群的老同學梁若英(莎莉),丈夫章玉良(趙丹)赴內地參加抗戰,七年間消息全無,她挨不住清苦,改嫁商人王仲原(藍馬),過著富裕安穩的生活。若英心裡惦記戰事,卻被丈夫揶揄「只有看到的時候才想起這些事」,不服氣的她轉頭就將收音機的頻道由日語轉至中央廣播電台,「唉呀!輕一點,偷聽重慶廣播,嗑!」仲原用手往脖子上一劃,叮囑妻子務必當心。「又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偷聽!」若英索性播得更大聲,仲原拾起她掉落的粉盒,看見裡面嵌著玉良的照片,心裡很不是滋味。
「剛才聽過重慶的,現在應該聽南京汪主席的……妳知道我這個人很公平的,事事要保持中立。」仲原說完,若英不以為然回嘴:「你說什麼?這是民族戰爭呀!身為中國人你還要保持中立?虧你以前還是愛國份子。」仲原認為今非昔比,他現在只是商人,況且他們住在上海……仲原將玉良寄給若英的信拆開,令她非常憤怒,指責丈夫不顧妻子的人身自由。仲原堅持,若英無奈:「其實我沒有什麼秘密要瞞你,和玉良的關係你是知道的,貝貝(劉小滬)是他的女兒,現在他從內地來了想見女兒一面也是人情之常。」仲原聽到妻子反駁,冷冷拿出一封信:「我不能拆妳的信,妳為什麼拆我的信呢?」若英痛罵此女放浪形骸,怎麼能與自己相比,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新群帶金妹回到自己的家,再拿書還給若英,仲原正好把哭成淚人的妻子托給對方。離去前,他反覆告訴妻子別忘赴前夫約會,時間是明天下午兩點,地點為東海路二十五號二樓。「妳說我去不去看他?」若英坦言與仲原同居實在是不得已,言下之意仍對玉良念念不忘。新群明白好友心思,但上海情勢不利,加上若仲原有意陷害,可能會令玉良陷入危險,「不如我把妳的意思告訴他,再另外約地點見面。」新群細心建議,若英點頭致謝。「現在該妳替我辦點事!」新群輕聲道,「是托兒所募款?」「不是,又一個女工給糟蹋了!」若英聞言隨新群前往。
金妹止不住淚水,稱自己再沒臉見人,新群、若英只得從旁安慰,勸她換衣服回家,金妹絕望道:「要是我丈夫知道了,一定不讓我進屋子……他脾氣不好,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不要緊,可是我媽媽沒人管,該怎麼是好。」金妹在新群護送下回到家,母親痛心難過,,丈夫友生(張翼)卻大聲責罵:「妳為什麼不跑、為什麼不打、為什麼不死!」金妹知道友生不會諒解,她跪下求:「你打死我、踢死我吧!只要你能養我的媽。」新群、孟南都表示這並非金妹一人可以抵抗,過份苛責受害的女人,反而是幫助敵人的氣焰,「你能饒恕你太太嗎?」聽到新群問話,友生答:「我是個粗人……我……我饒不了日本鬼子!」


新群代替若英到咖啡廳找玉良,卻遇上日本人視察,若英只得以不著痕跡的方式傳話:「若英怕那裡不方便,另外約一個地方可以嗎?我家裡。」行前,玉良秘密將咖啡廳老闆提供的愛國刊物《中國呼聲》還回去,感嘆在這樣「不能說話」的孤島,還能看到如此文章,實在剛從內地前來的他十分興奮,老闆稱負責編輯的孟南已被盯上,現在希望由玉良接替。
返家途中,新群巧遇仲良帶著貝貝及女友麗珠(王蘋)去看電影,聊了幾句就告分手,玉良好奇小女孩是誰,若英略顯驚訝問:「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嗎?」玉良與若英重逢,面對前妻痛哭懷中,他只是不著痕跡拉開兩人距離,「這也不能怪妳,我沒能管到妳們的事情……」若英聽到丈夫告白,認為他此行受了許多苦,當初根本不應該去。「不,我應該去!為了要能自由呼吸,吃點苦又算什麼呢!」玉良語氣堅決,他直言:「對我們是一種熬煉,看誰經得起考驗!」
「你不怪我嗎?」若英回憶玉良離去時貝貝不過四歲,母女倆靠教員的薪水根本不夠,受人介紹進入銀行工作,才由此認識仲原……「我並沒有怪妳,只是擔心貝貝。」若英指責玉良不關心她心靈的痛苦,而這些痛苦也是他的責任,玉良沈重答:「可是妳的痛苦不過如此,看過那些千千萬萬流離失所的難民嗎?」當看到這些人,妻子的痛苦就變得微不足道了!「玉良,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還有前途!」聽到前妻有意復和,玉良卻答:「抗戰有前途,我們每個人都有前途。」他坦承在這樣的時代,自己只能四處為家,而她,也只能是仲良的太太。


《中國呼聲》出版社被日軍抄獲,玉良被逮捕,一旁的若英也難倖免,通通被帶回憲兵隊盤查,孟南趕在被發現前離開上海,留下妻子繼續在此工作。貝貝吵著找媽媽,新群帶著她向一位日本教會的池田先生處打探消息,還在此遇到石大姐。
金妹排隊買米,碰巧經過的石大姐知道她被日人糟蹋、又遭紗廠開除,很為她抱不平,石大姐掏出一疊鈔票給金妹救急,稱是新群等人給她的一點幫助。金妹返家時,險些遭漢奸地痞欺負,丈夫友生剛好返家,氣呼呼找一群人理論。這些人取笑金妹,友生一時忍不住大打出手,竟被化學粉末灑入眼睛,就此失明。

監獄裡,惡劣的條件令嬌生慣養的若英無法接受,獄友小紅善意為她取水,若英勉強用來漱口,「怎麼沒有梳子?」坐在一旁半瘋女人聽了,邊笑邊答:「有個人拿梳子自殺,死了!」女人本是一名戲劇家,因為刑求失去理智,若英見了,心情更添複雜。另一面,日軍認為玉良冒險進上海,絕對肩負重要任務,玉良則堅稱是為見孩子而來。聽到對方諷刺中國各派嫌隙日增,玉良認為這都是建立一個國家必然的現象,但絕不會影響神聖的抗戰。既然問不出想要的訊息,憲兵隊又拉來若英,她苦苦哀求:「我是銀行副經理王仲良的太太!」「可是王先生好像不承認妳!」儘管很想獲取自由,但若英想起前夫對抗戰的用心與努力,決定隱瞞知道的事實,無論他怎麼逼問,始終堅稱「不知道」。
見獄友被打得吐血,若英嚇得半死,她有點不服氣地埋怨:「我只是去看個朋友,怎麼會……」池田帶著貝貝來探監,若英對女兒說:「我知道妳爸爸在生我的氣,妳看這種地方媽媽怎麼待得下去,千萬告訴爸爸,說我求他,讓他拿出良心來,再不來救我,媽媽真的要死了!」見女兒被拉走,若英急急囑咐:「孩子,梳子鏡子隨身的衣服,都替我帶來……」離去前,貝貝想看一眼親生父親,被打瘸腿的玉良聽到呼喊爸爸的聲音,興奮道:「貝貝,妳認識爸爸啦!告訴外面的人,中國人的骨頭是硬的,貝貝的爸爸是不屈服的……」


為了救若英,新群去找仲原,見他態度冷淡,新群意有所指諷刺:「你寫得文章倒像是愛國份子,但太太給人抓去了,你卻是不聞不問!」「我太太跟人私會出了事兒,我沒臉管!」仲原辯解,新群指是仲原告密:「你一面是愛國份子,一面跟日本人有來往,這點我們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你一句話,玉良跟若英也就保住了!」「我要那麼有辦法,就作漢奸了!」聽到回話,新群答:「喔!原來王仲原先生還沒作漢奸?王先生,保不保若英是和你的情分,但做不做愛國份子,這會兒可看你了!」新群轉身離開,留下若有所思的仲良。
仲良致電給日本人關係良好的女友麗珠,請她幫忙放出若英,麗珠稱《中國呼聲》重新改組,仲良可趁機佔一席之地,主持新成立的《東亞呼聲》出版社。「我是無黨無派的人,一向保持中立的態度!」聽到仲良自述,負責的日人十分高興:「我們最喜歡無黨無派和中立態度。」仲良半推半就接下工作。

金妹擺攤遭到充公,前來《中國呼聲》尋求新群幫助,未料出版社已更名,孟南與新群早不在此。金妹返家難過痛哭,眼見母親生病、丈夫失明,家計都落在自己身上,前債未還,貨物又被全數拿走……
隔日,金妹再度向高利貸陳老闆借錢,他稱可以介紹金妹回紗廠工作,但要她留意員工開什麼會、裡面談了些什麼,如此不只前債一筆勾消,還另外給她酬勞。金妹稱不知怎麼做,陳老闆索性說清楚:「這是上面的意思,有一些抗日份子混進工廠,煽動工人搞工潮,我們呢……就要想辦法消滅這些抗日份子,妳考慮考慮吧!」金妹憶起過去被日人欺侮的往事和新群等人的慷慨解囊,她靜靜答:「不,我幹不來。」陳老闆翻臉討錢,旁邊的同夥老高攬下債務,但他並非善心大發,而是將金妹推入火坑,金妹下定決心:「我寧可糟蹋身子,也不能讓他們糟蹋我清白的良心!」
金妹換上新衣,還給丈夫帶來最新的眼藥水,友生聞到妻子擦香水,也摸出她穿著打扮與往日不同,金妹擔心被識破,趕緊解釋:「做你的女人真不容易,以前我不愛打扮,你說我懶,現在擦了點香水,你又嫌我這個那個的。」友生自責致歉,夫妻抱頭痛哭。


在仲原的運作下,若英和玉良被放出去,離去前,日本軍長故作友善,「希望」玉良別再發表不例日本的言論,但兩人一走,就命漢奸日夜監視。玉良一家團員,三人到「小巴黎」餐廳吃飯,女兒貝貝最是高興,但蓬頭垢面的若英卻有點生氣:「真倒楣,一個月就變成這鬼樣子!」若英問玉良是否要好好打算、四處走動走動,玉良低聲答:「妳以為他們是真的放我出來?是用我來釣魚的!」若英想回家,她淡淡道:「這會兒出來,仲原也算出了力。」
此時,仲原已和麗珠同居,並即將接下宣傳廳長一職,聽到太太要帶女兒回家,他只得拼命推託,稱現在不方便,但會將她需要的東西帶來,「壞東西,你最知道女人需要什麼!」玉良聽到若英和仲原的對話,只得埋頭喝湯,若英回頭像玉良解釋:「我向仲原把事情弄清楚,好在他也是明白人……」見女兒堅持和爸爸一起,若英只得獨自離去。和仲原重逢後,兩人一起住在旅館,儘管內心掙扎,但若英沈溺於優渥的生活,放棄玉良與女兒。

地下抗日成員決定向《東亞呼聲》出版社丟炸彈,給親日漢奸痛擊。至於步步高升的仲原,卻希望妻子多和玉良這幫重慶份子多聯繫,見若英不明就裡,他神秘答:「妳知道我為什麼要住旅館,就是我們家太公開了,不方便跟這些人聯絡。」「我跟他們的關係都斷絕了!」「斷啦?」仲原口氣難掩失望。
午後,若英致電家中,得知家裡已有了新的王太太,她難過想:「我不是王太太,我是什麼?我什麼都不是!」立即乘車來到王家,見到麗珠,若英以不滿的口吻道:「妳是什麼人,滾出去!這是我的家!」此時仲原碰巧來電話,要「太太」出席酒會,若英、麗珠隔著電話逼問,新歡麗珠更勝一籌,若英則被反鎖在房間,她索性將房內的東西全部摔碎。


若英離開王家,一心想向仲原報仇,途中卻見抗日傳單從天而降,玉良趁亂將手榴彈丟進出版社,引來日軍大肆殺戮。若英好不容易看見仲原,卻是他和日本人一同離開的情景,「他原來是漢奸!」若英被揚起的傳單打醒。玉良在新群的幫助下與女兒乘船離滬,若英看到兩人的字條潸然淚下。
金妹為了照顧先生,數日沒到老高處上班,友生不滿他出口污辱妻子,竟與他打了起來,老高失足被重物砸死。友生回過神,指責妻子丟自己和母親的臉,狠狠將她推出門:「妳給我滾!」
「玉良走了,貝貝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若英留書新群,一人走在空曠大道,未來一片茫茫,她恨自己軟弱、重享受,想著跳進黃埔江,藉此洗淨自己的識人不明的錯誤。然而,若英還沒跳下,就見另一名女子墮入江中……拼命趕來的新群衝進人堆,眼前的女人卻是金妹,身上蓋著若英的大衣。原來若英救起金妹,仍然死意堅決,從此沒了消息。
「想不到她真的自殺了,她是我一個老同學,曾經是出走後的娜拉,可這社會卻只歡迎她去做花瓶……現在她死了,我很難過,但我們更應該警惕,這就是脂粉女子的悲劇,死纏著男人不放,總有一天會讓男人摔死。」新群在課堂上感嘆,窗外竟站著若英:「當時我真想死,要不是遇到金妹,比起她來,我的痛苦就簡直不算什麼了。我要活,新群,我和妳們在一起!」金妹自惡夢中醒來,她直說自己是髒的,他們不會原諒我了……友生和母親緩緩走來,一家人再度團聚,看到此幕,新群義憤填膺對同學們說:「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勾結一切封建剝削勢力的混世魔王…帝國主義,姊妹們,我們必須和敵人抗爭到底。苦難將給我們創造民族的女戰士、時代的新麗人!」

2 則留言:

  1. 謝謝你用心經營部落格,從裡面我得到好多驚喜,你的部落格就像個寶藏。因為這篇文章,我去找了文中提到的「上海的紅顏遺事」(作者陳丹燕);另一篇寫趙丹的文章,更是讓我把「馬路天使」給找出來,好好地看了一遍。我所得到的感動以及刺激,真是難以言喻,謝謝你。

    回覆刪除
  2. 謝謝您的鼓勵!部落格裡的文章多是我的個人興趣,寫來叨叨絮絮,想為這些明星留下一些小小的紀錄。
    記得我第一次看《上海紅顏遺事》時對上官雲珠認識很少,雖然覺得韋氏母女遭遇淒涼,卻沒有深刻感。直到前次準備節目,細緻瞭解上官的演藝生涯,再重看此書,感悟遠多過之前,這種心情與您的寫到的感動頗為類似。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