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冬瓜美人‧進行式…周曼華（上）

冬瓜美人‧進行式…周曼華（上）
粟子

自從成為沈溺懷舊氣氛的老電影迷，「穿越時空」就如家常便飯，泛黃雜誌、黑膠唱片……輕鬆回溯就超過一甲子。就在我神氣於自創的哆啦A夢時光機時，一位不服氣的朋友冷冷道：「即使再厲害，也不可能像『真正』的粉絲一樣，去追『活』明星呀！」一語道破我的遺憾。確實，這些紅極一時的大明星，不是升天當仙女，就是過著低調的隱居生活，別說親眼目睹，即便透過銀幕也是難上加難。不過……或許是蒼天憐憫老粉絲，讓赴「杜老爺」餐廳吃飯，原本只打算與老闆張沖拍照的我，意外巧遇風靡四至五０年代，以端正雍容氣質走紅影壇的「冬瓜美人」 周曼華（1922～）！
漫漫四百多個日子，我曾數次拉粟媽、粟阿姨赴餐廳守株待兔，都不幸鎩羽而歸，近乎大海撈針的「埋伏」事蹟，遂成為雙親「證明」女兒瘋狂追星的說嘴例證。一如往常，家人再度說起與周小姐失之交臂的憾事，卻得到意想不到的回答：「我最好的高中同學，就是周曼華的媳婦，等她下個月從美國回來，我就替妳約！」誰說遠親不如近鄰？年輕時同樣熱衷看電影的表姨，一言九鼎承諾，開啟我與周小姐的三餐之緣。

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8年6月26日播出〈電影筆記：回顧1949年之前明星周曼華（上）〉專輯，下集將於2008年7月24日播放。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6/26
節目摘要：周曼華（上集），下集將於2008年7月24日播放
播放歌曲：由容蓉為周曼華幕後代唱的〈狀元及第〉插曲「送鳳冠」

本文同時刊登於「戀上老電影…粟子的文字與蒐藏」新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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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周曼華、歐陽莎菲主演的〈婦人心〉（1952）一幕，網友舒適提供。


關於周曼華
本名周桂英，原籍上海浦東人，生於北平，曾在北平中國公學求學。1932年，隨父親遷居上海，在黎錦輝創辦的「明月歌舞團」飾演兒童角色。1935年，參觀「明星」片場時，因一口標準北京話受邀參與〈熱血忠魂〉（1935）拍攝。隨後成為「明星」最後一批招收演員，陸續參與〈女權〉（1936）、〈母親的秘密〉（1937）等片。抗戰爆發，隨劇團轉赴內地巡迴演出舞台劇，經歷一段極困苦的生活，未幾因團員間相處不睦，加上無親無故，決定返回上海。
三０年代末，加盟「國華影業公司」，初期為周璇配角，後因在〈新地獄〉（1939）的表現優異，隨即躍升台柱明星，與當紅男星白雲、舒適、嚴化合作。周曼華以端莊賢淑形象風靡影壇，是上海「孤島時期」最受歡迎的女星，作品包括：〈七重天〉（1939）、〈李阿毛與唐小姐〉（1939）、〈風流天子〉（1940）、〈秦淮世家〉（1940）、〈惜分飛〉（1941）、〈紅杏出牆記〉（1941）、〈鬼戀〉（1941）、〈奈何天〉（1941）、〈金粉世家〉（1941）等二十餘部。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淪陷，周曼華因曾短暫前去內地，懷疑有抗日意圖而遭逮捕，後礙於其知名影星身份不得不予以釋放。1942年後半恢復拍片，被迫加盟張善琨與日人川喜多長政主持的「中華電影聯合股份有限公司」， 主演電影〈血淚鴛鴦〉（1942）、〈燕歸來〉（1942）、〈白衣天使〉（1942）、〈春〉（1942）、〈紅顏鐵血〉（1943）、〈桃花潭水〉（1943）、〈不求人〉（1944）、〈結婚交想曲〉（1944）、〈英雄美人〉（1945）等。1945年，日軍戰敗，曾為「中聯」拍片的影星多面臨為敵工作指控，受到政治盤查，加上甫完成婚姻大事，便決定暫退影壇。
1948年，赴港定居，在粵語喜劇〈仙童玉女〉（1948）客串演出，抗戰後期與歐陽莎菲合拍的〈出海雲霞〉（1950）、〈摩登太太〉（1951）此時才在港上映。1951年重返銀幕，主演「泰山影業公司」出品、由卜萬蒼導演的〈女人與老虎〉（1951），電影延續上海時期的都市文藝風格，周曼華多飾演頗具主見的好太太，自此聲勢再起，知名度及片酬僅次於紅得發紫的李麗華。她陸續為「邵氏」和「藝華」、「生活」、「光華」、「大華」、「新華」、「南北」、「建成」、「閩江」、華僑聯合」、「華華」等獨立製片公司拍片，作品如：〈新娘萬歲〉（1952）、〈薔薇處處開〉（1952）、〈婦人心〉（1952）、〈賭與酒〉（1952）、〈此恨綿綿〉（1952）、〈滿園春色〉（1952）、〈喜相逢〉（1952）、〈女人世界〉（1952）、〈魔鬼天堂〉（1953）、〈閨房樂〉（1953）、〈丈夫日記〉（1953）、〈逃婚〉（1953）、〈富貴花〉（1953）、〈無冕皇后〉（1953）、〈春回人間〉（1954）、〈風流兒女風流債〉（1954）等超過二十部。期間，周曼華也曾自資赴台拍攝〈千金丈夫〉（1953），是首位到寶島投資拍片的香港影人。1955年，應台灣「國光影業公司」邀請主演〈聖母媽祖傳〉（1955），隔年再度抵台參與〈關山行〉（1956），以平易近人的態度深獲影迷喜愛。
隨著年齡漸長退居二線，改演中年角色，包括：〈安琪兒〉（1958）、〈海濱春色〉（1959）、〈小鳥依人〉（1960）、〈刀光劍影〉（1960）、〈古墓俠侶〉（1961）、〈茶山情歌〉（1962）等，李翰祥導演的〈狀元及第〉（1964）是她參與的最後一部電影。回顧近三十年從影經歷，作品近百部。


性情養成
據周曼華的回憶，幼年時學過好些年京戲，卻因為吊錯嗓，導致無法用「小嗓」而被迫放棄。十歲左右，住家對面正巧是黎錦輝創辦的「明月歌舞團」，黎氏見小女孩清純可愛，便讓她在節目中扮演兒童角色。由於這段經歷，使周曼華結識當時已頗有名氣的王人美，藉此才有參觀攝影棚，從而加入「明星」的機緣。一開始，周爸爸對女兒拍戲的事並不贊成，幾經溝通才勉強同意。
不滿十六歲就進入五顏六色的影圈，彷彿進入「社會化」速成班，快速「熟成」的結果，間接養成周曼華待人親切、禮貌周到的個性。說實話，我尚未找到任何一篇批評、甚或暗示她耍大牌的報導。從外型、演技到幕後待人接物，即便再毒舌的影評，也是對她讚譽有加。譬如1956年間，曾傳周曼華願意打破明星制度，不堅持主角地位，在電影〈養女湖〉中，為另一位女演員明格配戲，報導寫到：「如果換了別人，無疑是百分之百的造謠，但從周曼華做事待人上看來，這消息很可能的變成事實……她平素既不爭名，也不求利……兩次來台拍片，並不叫價也沒有要求對方男主角要如何的資望，對導演，及其他演員，更沒有一點自以為『老牌』的架子。」儘管周曼華後來未參與拍攝，但從此篇報導，不難見記者對周曼華處事風格的高度評價。
與周曼華約會的過程中，更感受到四海爽朗的性格。她回憶自己曾因一時心軟，在出國極難，替好友將剛出生的小嬰兒由台灣帶回香港：「真是手忙腳亂，這種忙幫不得！」話雖如此，還是冒著走私人口的危險，硬著頭皮助人闔家團員。除了圓融大度，她有一句說一句的真性情，與「忍不住」拔刀相助的俠女性格，或許更是廣結善緣的主要原因。
有趣的是，我曾在早期雜誌讀到周曼華與歐陽莎菲不合的消息，原因與兩人合作電影、互爭頭牌有關。據傳，歐陽莎菲多演反派，照理是第二女主角，但由於戲份與演技太搶眼，導致電影裡「溫柔敦厚」的周曼華受冷落，以致傳出殂語。與周小姐見面時，我嘗試詢問歐陽莎菲的「下落」，只見她俐落地擺擺手：「不知道，大概活著吧！」雜誌所寫的八卦是否為真？看到她「真實」反應的我，樂得回家細細琢磨。


周吳糾纏
周曼華一生經歷兩段婚姻，對象分別為吳國璋與張九蔭，前者因「藕斷絲連」的離婚過程，鬧得沸沸揚揚；後者則是透過電影結緣，幸福攜手安度晚年。相較於對第二春的念念不忘，少女時的戀愛卻令她付出苦澀酸楚的代價……
1943年，周曼華與吳國璋結識於上海，雖然當時頗具名氣，但實際仍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無法拒絕事業有成富商的熱烈追求。然而，就在欲結連理之際，卻發現對方早有妻室，耐不住吳幾番懇求，周曼華仍同意與他共賦同居。1944年12月，兩人聯名發帖宴請親友，宣告互許終身。
不久，抗戰勝利，吳國璋卻因事短暫入獄，已退出影壇、洗盡鉛華的周慢華日日送飯到上海「提籃監獄」探望，一片深情眾所周知。四０年代末，夫妻轉赴香港，得到丈夫首肯後，周曼華才重返銀幕，開創第二個事業高峰，至於吳則到台灣求發展。五０年代中，不時傳出捕風捉影的婚變新聞，主因為「吳國璋與某名女人交往」，曾支援他開設「國光影業公司」的周曼華哀莫大於心死，興起離婚念頭。另一方面，吳國璋於1957年底，再度因為累次違反票據法被台北地院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此時被媒體戲稱「空心大佬官」且信用破產的他，已不復上海時期的風光。
1958年前後，經過反覆思索，決定與結褵十餘年的丈夫分手。個性固執的周，相愛時可以無怨無悔付出，但當「實在無法再愛下去」時，便不再存有一絲留戀。她曾對影圈熟悉的姊妹淘斬釘截鐵地說：「這件事我已決定了這樣做，任何人勸我都沒用，為了我的前途，我是不再姓周了。」只是，律師、文件準備妥當，另一位當事人吳國璋卻堅持不簽，無奈一拖又是三年……
1961年中，周曼華與「聯邦影業」合夥人張九蔭戀情成熟，想著共渡餘生，但她的名字卻仍在吳國璋身份證的配偶欄上。見「好聚好散」無望，她只得提起「請求確認與吳國璋婚姻不存在」的訴訟，指稱1944年的宴客：「未舉行任何儀式或禮節，僅將同居之事實公諸眾親友而已。」並提到：「當時被告（吳國璋）猶誠恐其大婦知悉前來滋事，曾囑託摯友數人在麗都花園門外把風以防萬一。」否認兩人有過正式夫妻關係。
首次開庭，法院內外擠得水洩不通，連等候庭訊的證人或當事人都來大明星。周曼華心情複雜，她在等傳室對人嘆道：「你看，我是不是又黃又瘦，唉呀，完全是因為心裡煩呀！為了今天，我差不多三天以前就失眠。」退庭時，記者問起真正法庭與電影裡有何不同，心情已較舒坦的她答：「拍戲時答話不好可以吃『N.G』，可是今天都要撿真的說，照實說，才不會讓別人以為我是在演戲呀！」
1961年11月下旬，雙方於庭外達成和解，結束長達五、六年的不愉快。吳國璋同意註銷戶籍上的婚姻關係登記，唯周曼華則需付出十五萬元，作為賠償吳先前送她一枚三克拉鑽戒的價款。根據協議記載，兩人共同領養的女兒吳小華，由周曼華扶養至十四歲，在交由吳。有趣的是，「協議書」還寫到：大陸變色前，吳交由周保管的財產，包括：藍寶石戒指、麥琪路房產地契等，如「反攻大陸後還在的話」，即交還吳國璋。


與九偕老
1958年，周曼華隨「新華」外景隊至台拍攝〈刀光劍影〉、〈古墓俠侶〉（1961）和〈茶山情歌〉。由於三部片都是與「聯邦」合作，使主管公司財務的張九蔭（1915～1993）與周曼華有數次見面的機會，一個喪妻、一個名存實亡，又經「新華」老闆童月娟撮合，彼此留下良好印象。
待周曼華徹底結束前一段婚姻，兩人遂於1962年7月在台北公證。典禮時，記者描述這對新人的表現：「新娘周曼華仍是樸實誠懇地對帶來賓，她很落落大方，倒是新郎倌張九蔭顯得害羞拘謹，打著一口蘇州官話，樸訥平實。」不過，當張談起對夫人的印象時，倒顯得十分熱情：「伊樣樣都好！所以阿拉愛煞伊勒！」儘管丈夫財力雄厚，他們仍以「不願花冤枉錢」為由，選擇留在台灣渡蜜月，細細瀏覽日月潭、大貝湖及橫貫公路風光。覓得圓滿歸宿，剛滿四十的周曼華決定退出銀幕，「國聯」出品的〈狀元及第〉成為勉為其難的例外，她害羞道：「因為後台老板是我先生嘛！」婚後，周曼華隨夫婿定居台灣，也與張九蔭前妻所生的一子三女相處融洽，沒有絲毫明星脾氣，是朋友眼中不折不扣的賢妻良母。
與周曼華見面時，不只一次感嘆丈夫太早過世，讓她提早面對一人生活的孤單。她苦笑回憶，先生初去世時，自己就像行屍走肉，對什麼都沒興趣。直到有天，突然驚覺不能這樣自怨自艾地活下去，才逐漸與老朋友見面，慢慢恢復生氣。現在，周曼華除了常居台北，也偶爾到香港自宅小住數月，行程滿檔。「一個人住會不會寂寞？」面對在坐朋友的詢問，世故成熟的她爽朗答：「越老只會越怪，我都安排好自己，不要打擾別人！」

冬瓜美人‧進行式…周曼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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