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葛蘭錯愕、林黛驚喜…亞展影后爆冷秘辛

葛蘭錯愕、林黛驚喜…亞展影后爆冷秘辛
粟子

作為跨國影壇盛事，亞洲影展創始之初就很受矚目，不僅會員國嚴選參展影片，私底下亦不乏軟硬角力。面對兵家必爭與鄰邦友誼的矛盾，評審既需正視強國（日港）的優勢，也不能讓電影事業尚屬發展階段的陪榜者顏面掃地，於是有的吃肉、有的喝湯，「交換」、「配獎」疑慮未曾間斷。正面來看，這是促進國際和諧，富人情味的作法；但自批評角度觀察，卻是私相授受、利益交換的鄉愿陋習。影圈中人對各國、各公司的「檯面下交易」彼此心照不宣，明爭暗鬥時有所聞，表面仍是一派團結和諧、客套有禮。記者同樣自動自發，綜觀電影技術、明星演技、會議氣氛、評審默契等主客觀條件，再擬出一份頗為精準的預測，基於長期觀察的敏感度，內容通常與正式名單八九不離。
1961年3月，第八屆亞洲影展於菲律賓馬尼拉舉行。評選期間，港台報章、國外媒體按慣例分析局勢，眾人有志一同推估〈野玫瑰之戀〉（1960）女主角葛蘭將奪下影后榮銜，直至頒獎前一日仍未改變。誰也沒料到，典禮當天竟跌破眼鏡，言之鑿鑿的大熱門名落孫山，倒是「兩屆影后」林黛憑歌舞喜劇〈千嬌百媚〉（1961）異軍突起、攔胡成功。不只令葛蘭忿忿不平、林黛難以置信，新聞界、電影圈也是大呼意外……箇中逆轉內幕，或可算是亞展史上最撲朔迷離的爆冷懸案。


影后懸念
〈野玫瑰之戀〉叫好叫座的同時，一度傳出跳槽及結婚消息的葛蘭，以行動粉碎流言，破例與老東家「電懋」簽下複數年合約。面對鍾愛的電影，入行九年的她坦承懷有雄心壯志：「在這三年內，努力於演技，得不到亞洲影后的頭銜，絕不結婚。」其實，葛蘭對第八藝術始終抱持高度熱情，相較許多「為事業而不結婚」的女星，態度更加堅決，甚至視工作為生命的一部份。報導舉例，葛蘭拍攝〈千面女郎〉（1959）時求好心切，不分晝夜趕戲，無視體力與精神是否吃得消，終於在某次夜班時暈倒片廠。搏命作風不一而足，記者難掩佩服：「為拍片而不顧自己生命，在中國影星中這只有葛蘭表現過。」
誓言出口沒幾個月，如願以償的機會降臨。「妳出了新聞呢！」葛蘭人在家中坐，卻莫名接到訪客恭賀，原來是「電懋」提名由她領銜的〈野玫瑰之戀〉角逐亞洲影展，以葛蘭能歌擅舞、收放得宜的成熟魅力，影后儼然囊中物。目標在望，熟悉影圈生態的葛蘭盡力保持鎮定，謙虛答：「都是別人的功勞！導演好，男主角好。做演員的只知道把戲演好，盡到自己的天職。」


樂蒂悵然
回顧第八屆亞展競賽作品，除葛蘭的〈野玫瑰之戀〉大受好評，由「邵氏」出品的時裝文藝悲劇〈畸人艶婦〉（1960）也被視為奪獎勁敵，女主角樂蒂以細膩自然的詮釋同獲點名，記者追訪不止，她則微笑不置可否。距離影展僅剩一星期，樂蒂再度聽到是否親赴馬尼拉的問題，坦白表示會留在香港，因為知道「沒有希望得獎」！樂蒂本是香港代表團的一員，「邵氏」亦曾在報紙上作過宣傳，行前突然喊卡，原因正是競爭對手葛蘭「篤定」獲獎。一如樂蒂所言，既然已知「影后不是我」，又何需自討難過？
至於另一位有作品〈千嬌百媚〉報名的影后級女星林黛（已獲第四、五屆影后），則早早宣布遠離是非，安排到日本度假一個月，坊間揣測此舉與她「篤定不會」得獎有關。實際上，林黛在片中靚衫一套換過一套，與陳厚大跳各國舞蹈，加上彩色闊銀幕助陣，勿需展露費心思揣摩劇本，就是賣座火熱的商業佳作。儘管與〈野玫瑰之戀〉同屬歌舞題材，但一喜一悲、一笑鬧一淒怨、一輕鬆一深刻……造就一陪榜一熱門的預期結果。


大爆冷門
影展揭幕當日，本欲出席盛會的葛蘭臨時取消大馬行程，「電懋」宣傳部稱她身體不適，遵守醫囑留在香港。尚稱合理的解釋，卻無法杜悠悠眾口，種種傳說甚囂塵上。輿論雖有疑慮，但對葛蘭勝券在握依舊信心滿滿，署名余心善的影評細細分析：「電懋公司是精兵主義，只選送一部『野玫瑰之戀』，這部片子可說是為葛蘭而拍的，從頭至尾都是以葛蘭為中心，集中全力表現葛蘭的特長，而葛蘭的表現也的確出眾。故事是一個『茶花女』式的歌女滄桑史，最後歌女為愛犧牲……顯然電懋是旨在爭取最佳女主角而勢在必得。」他不否認有「意外變化」的可能，但機率近乎於零。文中也提到表現不俗的樂蒂，指她在〈畸人艶婦〉演得不錯，可惜份量不夠，略遜葛蘭一籌，而林黛、陳厚主演的〈千嬌百媚〉則被認為是「邵氏」爭奪最佳音樂及歌舞獎的利器，個人獎項隻字未提。未料，冷中之冷的林黛「梅開三度」，葛蘭只能看著獎盃琵琶別抱……
香港傳媒透過蛛絲馬跡推敲「內幕」，竟是一連串「偷天換日」的陰謀！據報導，「邵氏」高層對亞展部分評審因未完成報名手續，拒絕給予其派出的另一部電影〈燕子盜〉（1961，林黛、趙雷主演）評分表達強烈抗議，甚至為此憤而離席。大會為使亞展不至「流產」，便對「邵氏」有所遷就，這可謂「爆冷事件」的遠因。之後，最佳女主角成績出爐，為葛蘭第一、樂蒂第二、日星司葉子第三、林黛第四，理應由葛蘭封后，唯「邵氏」領隊邵維鍈再度像大會提出異議，要求委員會給予該公司出品的影片一個主要獎。經評審磋商，得到「兩全其美」的結果：「電懋」的〈野玫瑰之戀〉男主角張揚為影帝、「邵氏」的樂蒂為影后。本已塵埃落定，邵先生又像評審長提議：「韓國是下屆影展的東道主，如果這次不給一個大獎，為免使韓國太難堪！」他稱香港代表團願將男主角獎讓出，僅保留最佳女主角，既不著痕跡傷了對手「電懋」，又賣給韓國面子，真是慷他人之慨的順水人情。為了「表裡如一」，評審成績在數小時內被人「狸貓換太子」，一切重新洗牌。
樂蒂的影后寶座被林黛取代，背後又是一連串「商業考量」……。記者直指「邵氏」賣力捧林黛，不脫兩個理由：林黛與公司簽下三年合約，婚後票房卻有下降趨勢，只得以再獲影后維持她一線地位；〈畸人艶婦〉已在香港公映，獲獎對票房無益，反觀林黛尚有多部新片即將面市，「喜訊」絕對有助提升賣座。由葛蘭、樂蒂而林黛，可以言說的理由加上不能言說的祕密，成就該屆影展最曲折離奇的幕後花絮。


曾經的超級強片〈野玫瑰之戀〉，最終在亞展全數槓龜，嘔心瀝血的導演王天林印象尤其深刻。他耳聞的秘辛是：「邵氏」高層搶先知道該片大獲全勝，提出抄襲西片〈卡門〉的指控，導致其被取消資則。王天林不諱言拍片前曾經「參考」，卻也拍出屬於東方的風味，況且葛蘭演得費心費勁，如此成為大公司競爭的犧牲品，實在可惜無奈至極。

第八屆亞展主要獎項
獎項╱獲獎者╱國籍╱作品
最佳影片╱婦之夢幻曲╱日本
最佳導演╱小津安二郎╱日本╱秋日和（譯名：幕秋）
最佳編劇╱王月汀╱香港╱畸人艶婦
最佳男主角╱金松河（譯音）╱大韓民國╱姓白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最佳女主角╱林黛╱香港╱千嬌百媚
最佳男配角╱中村伸夫╱日本╱秋日和
最佳女配角╱陳燕燕╱中華民國╱音容劫
最佳彩色攝影╱厚田╱日本╱秋日和
最佳黑白攝影╱楊鈞╱香港╱畸人艶婦
最佳剪接╱姜興隆╱香港╱千嬌百媚
最佳配音╱姚敏╱香港╱千嬌百媚
最佳錄音╱王永華╱香港╱千嬌百媚
最佳藝術指導╱莫蘭詩╱香港╱千嬌百媚

參考資料：
1.本報香港航訊，「葛蘭要得『亞后』才結婚」，《聯合報》第六版，1960年10月24日。
2.本報香港航訊，「葛蘭爭奪本屆亞洲影后」，《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1月29日。
3.本報香港航訊，「香港參加亞洲影展 代表團人選已決定」，《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2月2日。
4.本報香港航訊，「馬尼拉傳出消息 葛蘭將奪得影后」，《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4日。
5.本報香港航訊，「訪不出席影展的樂蒂」，《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7日。
6.中央社馬尼拉六日合眾國際電，「亞洲影展今晚揭幕 各國影星先後抵達」，《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7日。
7.余心善，「今年亞洲影展的蠡測」，《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8日。
8.本報香港十日電，「本屆亞洲影展 葛蘭膺最佳女主角」，《聯合報》第三版，1961年3月11日。
9.中央社馬尼拉十一日合眾國際電，「本屆亞洲影展揭曉 日片奪得最佳影片金禾獎」，《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12日。
10.中央社馬尼拉十一日專電，「我影展代表明日可返台」，《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13日。
11.本報香港航訊，「林黛得獎傳有內幕」，《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3月13日。
12.本報香港航訊，「傳亞展曾幕後掉換 得獎影片臨時變化」，《聯合報》
13.本報香港航訊，「對電影工作表示失望 葛蘭婚後將退出影壇」，《聯合報》第六版，1961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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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摘要：令葛蘭錯愕、林黛驚喜的第八屆亞洲影后爆冷內幕
播放歌曲：〈野玫瑰之戀〉插曲「卡門」（葛蘭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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