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波女郎的遺憾…談葛蘭的演與唱

曼波女郎的遺憾…葛蘭的演與唱
粟子

「對一個演員來說，我覺得很不公平。可能叫我做一個很有個性，或著很醜的，或著老太婆，我會演得很好。也許就是因為我整天唱歌笑瞇瞇，所以得不到影后吧！」退出影壇三十餘年，葛蘭對自己的「無冕」仍耿耿於懷，不待訪問者旁敲側擊，心裡想得脫口而出，耿直爽朗一如她勇往直前的書院女形象。

回顧與葛蘭同期的亞洲影后獲獎高手林黛（四屆）與尤敏（兩屆），除了實力，也都帶點「公司力捧」的運氣。特別是尤敏，在「邵氏」熬了六年還只是「一顆備受期待的新星」，一轉到「電懋」就憑〈玉女私情〉（1959）、〈家有喜事〉（1959）連奪影后，氣勢直逼林黛。尤敏的「內斂」有目共睹，就算嘴角上揚仍帶著愁緒，彷彿世上沒有可以真正令她開懷的事；葛蘭恰恰相反，總是露齒歡笑，受委屈也能快速自我復原。
葛蘭總扮演甜姐兒，一如她說得「笑瞇瞇」，加上必備的歌舞表演，於是常被派任無憂無慮的中產家庭女兒角色。家裡辦舞會、朋友相約郊遊、學校遊藝表演……逮到機會就高歌；即便時空轉換，親生變收養、熱戀變失戀……傷感面孔也得繼續唱。歌曲多，相對壓縮表演空間，這種無法展現演技的遺憾，使她在能演的時候加倍落力，可惜某種程度上又過火了。


一直覺得葛蘭能演，〈千面女郎〉（1959）開頭走馬燈般連轉了幾個形象，既唱又跳，後來更加碼扮老妝、唱大戲，凸顯她的千面才華。坦白說，銀幕這頭的我並不驚喜，倒不是她演得不好、不搶眼，而是葛蘭在我心中早有這份能耐。這對她太簡單、太輕易、太順手……同樣的戲換到其他女演員手裡，只演一半就贏得滿堂彩，但因為葛蘭是「葛蘭」，金字招牌閃亮耀眼，再厲害也不意外。
與雷震合作的〈情深似海〉（1960），表情與動作也非常細微用心，雖然部分大特寫過份凸顯她的戲，以致微微過頭，但整體依然動人。葛蘭在片中不歌不舞，目的就為好好展現演技，她常下了戲還止不住淚水，甚至得告誡自己：「如此入戲，人會瘋掉！」葛蘭希冀憑此拿下朝思暮想的「影后」，未料結果卻差強人意，到哪哪不賣，遑論被公司選中參展。至今回想，葛蘭還是忍不住爭辯：「是不是我當初不會唱歌就不會紅呢？我考演員時也沒考唱歌……」她的問題沒有答案，因為會唱就是會唱，觀眾更喜歡她唱，一切由市場決定，由不得妳不開口。


印象中，家中長輩曾不只一次提起六０年代八卦報導，指葛蘭、尤敏先後嫁入高家成為妯娌，前者常遭「又沒得過影后」一類諷刺，激起她重返影壇拍〈教我如何不想她〉（1963），結果又是一次敗北。以時間先後而論，葛蘭婚後復出在尤敏結婚之前，因果關係似難建立，但影迷們就愛這種刺激（又挑撥離間）的新聞，一傳再傳四十年。不過，葛蘭對「影后」的懸念（怨念？）確實很深，將因歌唱而無法拓展戲路的無奈念茲在茲，儘管她已是許多觀眾（包括我）眼中更貨真價實的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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