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華，優雅告別

周曼華，優雅告別
粟子

數年前，透過親友引薦與紅極一時的「冬瓜美人」周曼華（1922～2013）有數面之緣，確是一生難忘的追星經驗。儘管已年過八十，她依舊耳聰目明、腿腳靈活、反應靈敏，對新奇事務充滿興趣，獨自搭捷運、到香港完全不成問題。去年，陸續得知周曼華身體微恙，不少時間在醫院度過，只是才耳聞好轉，卻又收到病情急轉直下的過世消息......
瞬間，腦海浮現她笑咪咪的神情與滔滔不絕的往日點滴，從活潑俏皮、雍容華貴到溫柔可人，周曼華無論銀幕上下都是如她自述「不計較、認命、樂觀、大方」，表裡如一、正派開朗的優雅典型。

周曼華十歲進入歌舞團任兒童角色，團體生活養成禮貌周到、爽朗親切的性格，即使走紅仍不改初衷。早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也讓她將未雨綢繆的在茲在茲，時隔數十年還不忘母親的寓言故事──相士指富翁有日會行乞度日，富翁不信，某日只穿夏季短衫的他被一陣旋風捲至外地，富翁身無分文，落魄淪為乞丐。說到這，周曼華搖了搖自己日日配戴的金手環，笑言這正是「一陣旋風」來時的應對之道。生在亂世，她面臨的豈止一陣突如其來的驟變，由上海、香港輾轉來台，因此格外珍惜今日的太平時光。
四、五零年代為周曼華電影事業的黃金時期，國語影壇地位數一數二，尤其擅長詮釋賢淑聰慧、有主見的妙齡少女或青春少婦，奠定溫柔敦厚的銀幕形象。水銀燈外，儘管曾經歷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卻能在感情破裂時當機立斷，再於中年結識年貌相當、興趣相投的伴侶，家居恬淡幸福。與周曼華見面時，始終開朗的她只有在談到早逝丈夫時流露落寞神情，感嘆另一半走得太早，讓自己提早面對孤獨。所幸自怨自艾的傷痛只是短暫，周曼華在親友陪伴與自我調適下逐漸恢復生氣，寬心享受自由自在的晚年時光。

年逾八十，定居台灣的周曼華每年都會安排時間到香港小住，「在這兒有人送我，到那兒有人接機，沒問題！」笑言自己行動自如，不需麻煩旁人照料。語畢，她拿出隨身攜帶的悠遊卡，一派輕鬆道：「到那兒『嗶』一下就好，實在方便的很。」談笑間既蘊含往日的明星風采，也展露鄰家長輩的可親可愛。周曼華的國語字正腔圓，但她更喜歡用家鄉的上海話交談，吳儂軟語滔滔不絕，聊到盡興處，還會手舞足蹈、唱作俱佳，展現平易近人的一面。
席間，我將手邊以周曼華為主的照片、雜誌封面、電影本事請本人欣賞，她端詳片刻後半開玩笑嘆：「老了、老了，現在都是皺紋。」邊說邊摸著臉頰，語氣頗為感傷......但才過一秒，就與身邊朋友說起同劇演員的幕後點滴，活靈活現宛如親眼目睹。臨別前，周曼華在親友的請求下破例為我簽名，筆跡與數十年前完全一致，「真的一模一樣。」見我樂不可支，她神情幽默：「因為都是我本人簽得呀！」回顧與周曼華的數面之緣，對身為影迷的我而言，確是一生難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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